寤生心头一暖,双手握住他的大手,抚摸着他骨节分明匀长有力的手指,点了点头:“我听你的。”
胤禛将她的小手拉到唇边吻了吻,眸光遂然深彻:“真乖……”
寤生从他身上下来,将茶碗递在他手里:“这是我夏天采的荷叶上的露水,一直封存到现在。茶是你冬天爱喝的普洱,你尝尝。”
胤禛扬唇轻笑,接过茶碗尝了一口,赞叹道:“很香,沁人心脾……”说着又喝了一口。
寤生轻笑出声,在他身旁坐下,满足地看着他。
“爷、主子,三阿哥、四阿哥和五阿哥来了。”
“进来。”寤生话音刚落,弘历就已经掀了帘子进屋来,他身后跟着身姿俊逸的弘时以及微微长开眉眼的弘昼。三人一进来就对着胤禛和寤生行了一礼。
胤禛放下茶碗,看向站在屋中的三个儿子:“今儿的书都背会了?功课都做完了?”
“回阿玛,都完成了。”三人异口同声地垂睑答道。
弘历见阿玛微微颔首,咧嘴一笑道:“阿玛,我们想看看妹妹……”
“妹妹在睡觉,不要吵醒她。”胤禛拿起手边的一本书,语气悠然。
三个孩子顿时一喜:“是。”
奶嬷将睡着的婉媞小心地递在寤生怀里,寤生用小毛毯轻轻裹住她。三个孩子都笑嘻嘻地凑过来,早忘了一旁还有个自己一向害怕的阿玛。
“妹妹好可爱……妹妹亲亲……”弘昼不由分说就在婉媞脸上啃了一口,婉媞猛地动了一下,无意识地挥了挥胖胖的小手,吓得弘历忙把弘昼拉开,低声斥道:“老五你别把妹妹弄醒了!”
弘时静静地看着这个孩子:脸型好像姑姑,眉眼也像,嘴唇却像阿玛……他的眸光微微一转,就看见姑姑微垂眼睑淡淡笑着的表情。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姑姑光洁如玉的额头,微翘浓密的长睫,以及浮起一层粉红薄晕的双颊。令少年的心再一次悸动起来。
“妹妹醒了!”弘昼拍手笑起来,“哇!妹妹好可爱!眼睛真好看!”
这个孩子的眼睛同姑姑的一样,像两颗黑亮纯粹的宝石,澄澈闪耀。弘时轻轻握住妹妹的手,微微扬唇。
“好了,天色晚了,都回去歇着。”胤禛又翻了一页书,看了一眼那三个孩子。
寤生将孩子递给奶嬷,笑着道:“明儿闲了再来看妹妹吧,今天晚了,你们明天还要早起,都歇着去吧。”
三个孩子虽不情愿,却不敢违抗,对视了一眼,直起身向大人们又行了一礼,便退出了屋去。
弘时走在最后,大红猩猩毡门帘放下的一刻,他看见阿玛将姑姑拥进了怀中,吻住了姑姑的唇。少年的脸颊顿时烧起来,整颗心不由自主地怦怦乱跳,最后几乎是逃一样奔出了院子。
……
这一年胤禛生辰的第二日便是冬至,一场鹅毛大雪将圆明园裹上了一层粉雕玉砌的银装。湖水都结了冰,就连树枝、房檐都挂上了晶莹剔透的冰凌,放眼望去,千里冰封玉树琼楼,唯有曲院风荷附近的那片梅林,正是一幅红妆妖娆的景象。
寤生穿着桃红中洒淡金并绣有牡丹滚边的对襟冬袍,外面裹着一件银白羽缎的狐皮斗篷,戴着昭君兜,拢着手炉,脚上蹬了一双鹿皮小靴,亭亭玉立地站在一株红梅旁,看着不远处一群在雪地里玩耍的孩子,唇边不自觉地漫起一抹暖暖的笑意。
元寿刚被弘历摔趴下,接着就赢了弘昼,小脸红扑扑的欢声大笑,最后三个孩子展开了一场雪战。弘时和宗英并不参与进去,两人离得远远的,一边堆雪人一边在谈论着什么,看样子似乎在交换读书心得。
寤生站在原地瞧了一会儿,对身旁的小竹道:“四爷回来了吗?”
“回主子,爷回来好一阵子了,这会儿在九州清宴那边的书房呢。”
寤生见今日大雪初霁,颇为晴朗,便移步往前面逛去,小竹忙跟上来扶着她。两人一路行过,在雪地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脚印。
从“天然图画”慢慢行来,绕过一处山石湖泊,远远可见前方曲水之间的琼楼玉宇,方知快到了胤禛处理政务常居的“九州清宴”了。
寤生散着步穿过回廊,身旁的小竹忽然出声:“咦,苏总管来了。”寤生顺着她的视线抬眸望去,就见苏培盛正从一座折带朱栏板桥上过来,行色匆匆地,直往胤禛书房的方向而去。
寤生心下疑惑,对小竹道:“你去看看出了什么事了?”莫非是府里有了什么事故?
不一会儿小竹就跑回来了,喘匀了气,才凑到她跟前道:“主子,是年侧福晋病了,福晋让苏总管来请爷回去看看。”
寤生秀眉微蹙:“四爷又不是太医,回去能做什么?”
小竹微红了脸:“主子,据说年侧福晋病的不轻,发着热,人也烧糊涂了,昏迷中只叫‘四爷’,别人喂她吃药,她也不肯吃,病得越发重了。福晋没了法子,只好让苏总管来请爷回去瞧瞧。”
寤生双眉蹙得越发紧了,咬了咬牙:“走吧,咱们过去看看。”
走到胤禛的书房外不远处,正好看见苏培盛低头进去。寤生面色暗沉,脚下停滞了片刻,这才行过拱桥,上了台矶。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苏培盛退了出来。转身就看见寤生立在他面前,顿时吓得一个哆嗦,忙打千行礼,低声道:“给主子请安,主子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