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一刻,初夏或许紧张,但惧怕当真是一点都没有。许是笃定帝王的威严永远不会刺向他的小皇子。只要延礼归,他便能从伤痛深渊解脱。虽无法回到从前了,但总归是弥补了些。
惠帝怔了稍许,意味莫名地笑了声,“原来荔山四端是你的手笔,你可知众皇子视他为眼中钉。而孤,没少推波助澜。”
“若是未来有一日,太子和四端有冲突,一边是夫君一边是救命恩人,你当如何?”
初夏默了默,回说,“不会有这一天的。”
姑娘说这话时,目光不闪不避,语调柔和而笃定。她想让惠帝知道她没有撒谎,而惠帝看出来了,眼底泛出微淡兴味,“怎地如此确定?”
初夏:“因为他是四端,仁义理智皆在心。”
停了片刻,她补充了句,“陛下,四端的心是向着您的。”
闭关磨砺四年,出了荔山,便是去了为水患所苦的南境诸洲。说是为了积攒功绩换一纸赐婚圣旨,其实是仁字一字促着他去的。也因为这片江山姓闵,九五至尊是他的亲生父亲,他责无旁贷。
惠帝没想到了会听到这样的答案,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
回过神,他的大手一挥,“退下吧。”
初明川和初夏安然退离泰安殿,径直出了宫。上了自个儿马车,初夏才长舒了口气,紧张明晃晃倾泻而出。
初明川看着娇娇儿这般,不禁笑了声,心中的烦闷竟也神迹般地淡去。
初夏听声一顿,随后望了过去,“爹爹在笑甚?”
初明川:“爹爹看你之前应对得极好,还在感慨将门出了虎女,看你现在这般,竟是想错了。”
初夏:“”
停歇了会儿,略显娇气地对初明川说,“初初这也是迫不得已。”
话毕,忽然想到一事儿,“爹爹您说,陛下对四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她开始详说自己的想法,“若是他真的想杀,何必借几个皇子的手?狼崽子上下荔山之时,他都有机会出手。”
他人的极限或许是乔明灿这样的高手,但帝王是这片江山的主人,从少年时就开始玩弄权谋,他不可能没有自己的底牌。
然而,他一张都没用。
见自家娇娇又开始操心国事了,初明川不禁曲指敲了敲她的额头,只是没落一点力,自然也没有一丝威慑力。但有些话,他不得不说,“以后若真入了宫,少想少论这些事儿。父亲知你聪颖也有自己的想法,但眼下这局面,不是哪一个人能改变的。”
连帝王,都无法绝对顺遂。遥想多年前,帝王也像初初这般爱操心,将这玄钺当成了自己的家,励精图治,想让每一个人都好。
可是最后,他得到了什么。爱人死了,孩子没了,还是以那样一种让人愤恨的残忍方式。他至今,连昭妃和孩子的尸骨都没找到。
顺遂了一辈子的天之骄子,怎么承受得了这样的打击,他当年有多爱这片江山,现在他就有多恨。然,这恨意最终被理智拖住,几度岌岌可危,但终究是拖住了,没让他拖着所有人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