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栎黎手上一颤,不由得握紧了绢帕,片刻之后,才道:“。。。本宫自有主张。。。请可汗回去罢。”
冒赤突听着她清凌凌的声音,不禁扬一扬浓眉,面上带笑,出了大帐。
宁栎黎又枯坐了一时,半晌,才叫人进到帐中,将屏风收起,又吩咐道:“。。。去请太子爷过来。”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向晚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宁栎黎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惴惴,袖中双手紧攥,极力压抑着声音中的颤抖,施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帐中其他人已经退下,唯闻一卷珠帘悠悠荡荡,互相撞出几丝轻响。,叶孤城正过身来,道:“。。。不必多礼。”
帐外是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鹅毛一样的雪片飞舞着呼啸,尤衬得大帐内的烛光温暖而柔和,灯光中的人,也朦胧轻绻得就仿佛像是身处在梦境当中一般。
宁栎黎心下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是那年冬天,她第一次跟着母亲入宫,那时她才及笈后不久,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手里拿着一卷书,正斜倚着漆柱,坐在环廊中的玉栏之上,身边,开着一丛红梅。
然后,她就看见了他。
而如今,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将一缕情丝牵在这个人身上的,明明是心中时时刻刻地想要见到他,而一旦见了,却又将满腔的话说不出口了。。。她宫里总备着他喜欢喝的茶,喜欢吃的糕点果品,他的口味爱好她都渐渐摸得一清二楚,以便每一次见到他时,都能够准备得让他觉得舒适与合意。。。在以往的每一天,她都会在心里暗暗祈望着可以常常看见他的身影,但如今,她却很快就要,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宁栎黎神色间还可以勉强维持着平日里的模样,很安静,也很温雅,可心头却只觉得仿佛就像是被什么人正用一把刀子一下一下地割着,刺着,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却还甚至不能够用手去捂一下,只能眼睁睁地瞧着,疼着,任凭它痛到麻木,渐渐冰冷下去。。。
嘴里发苦,如同嚼下了大片的黄连,宁栎黎用力抿着唇,抿得连淡施了胭脂蜜的唇瓣都微微有些发白了,却还只是用了最镇静的语气,请了男人坐下,为对方斟上一杯香茶。
杯内的汁液微微颤晃,漾出一丝馥郁的苦涩馨香,面前是一把温玉做成的碧青茶壶,被精心打磨成莲苞的模样,可以隐隐瞧见里面盛着的浅褐色茶水,这一朵温玉制成的玉莲还没有开放,就已永远地被定格成了苞蕾的形状,再不会有绽开的时候,就连等待下一个花期的机会,也不会再有。。。
叶孤城以手握起茶杯,灯光下,无名指上的玉戒淡盈晕辉,如同一抹浅浅的温柔。“。。。这几日连番赶路,辛苦你。”
宁栎黎垂下密密的睫毛,“。。。栎黎一直待在车上,又怎么会辛苦。。。倒是太子表哥身份尊贵,却要一连多日率队骑马,风吹雪侵,才真正是辛苦的。。。”
叶孤城没有再说话,只将手中的玉杯递到唇边,去缓缓品那香茗。他知道眼前这个年纪可以做他女儿的少女心中,对他怀着的是怎样的一种恋慕,这样的情感不是不美好的,他也不是厌恶的,只不过,他不能。
心里早已经满满住进了一个人,再没有多余的地方,去承载另一份深情。。。
宁栎黎没有替自己也倒上一杯茶,她定一定恍乱的心神,勉强扯出一线微笑来:“。。。今年的雨水不大如人意,难得有这一点新贡的春海碧尖。。。我记得表哥去年喝过后,说是还好。”
叶孤城没有表情的容颜在灯火下,清峻如同一抹隆冬里的暮光:“。。。不错。”
明明是温暖的玉壶,拿在手里,却为什么凉得让人觉得仿佛是抓着一块冰。。。宁栎黎缓缓松开手,将茶壶放在桌上。心头一阵酸苦,这一番小小的动作,不过是费了片刻的工夫,自己却觉得仿佛是过去了很长的一段光阴。。。身上一软,几乎就有些掌不住了。
她忽然羡慕起冒赤突来,那样直接而坦荡的情感,想要,就说出口,不遮掩,不委婉,不深藏。。。
心中,突然就这么定了下来。
下一刻,她忽然就变得不像她自己了。
帐中没有旁人,唯余他和她静静相对,宁栎黎手里捧着空空的暖玉杯子,似乎是要汲取那上面的一丝温暖:“。。。表哥向来喜欢梅花,其实,我却觉得莲花,仿佛更适合些。。。”
叶孤城微微抬眼,漆黑的长发顺着柔软光滑的雪白衣料披垂逶迤,一泻如波,既而道:“。。。梅兰竹菊,各有千秋。”
宁栎黎的声音清婉如同一朵静静开绽的海棠:“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