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道还想要待夏浅死后,再用后半生来悔恨么?”
宁桐见宁梧没有搭理他,拂了拂衣袖,将身子站直了。他望着宁梧渐行渐远的背影,敛尽了脸上素来风轻云淡的笑意,那一副慵懒之态被浓郁的阴霾拢下去,再一次开口,已然退却所有的温润。
宁梧驻了驻足,静立须臾,继续迈开了步子,依旧是未置一词。
宁桐立在原处,静立的身姿不禁再次直了直背脊,沁出莫名的冷意。然而,却也只是一个恍惚,宁桐敛下眼帘,一声轻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拢在一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神色愈发地无力。
默了默,宁桐抬头望了望悬空的明月,目光清凉如水,一拂袖,终于还是转身离去。
然而,就在宁桐转身的刹那,渐行远去的宁梧忽地再次驻了足。他微微颔首,月色拢在他身上,生出些许的凄婉,夜色里有莫名的凌迟之痛。
伸手抚上胸口,那里隐隐作痛。
方才,夏浅那没落却又释然的表情,忽地撞入眼帘,狠狠地抽痛了他的眼眸。
她开口唤他“宁梧兄”,再不是惯常的“宁梧夫君”,虽然以前一直觉得“宁梧夫君”四个字从她口中唤出来,与“宁梧兄”的意味别无二样,可是,如今切切实实地听到她亲口唤出“宁梧兄”三个字,终究发现还是有些许微妙的别样。
人往往在作以稍稍的改变之时,或多或少地说明他心境有所变化。
那个热情的女子,以往总是缠着他唤他“宁梧夫君”,那一声一声的满含着喜庆与热闹的呼唤,听在耳侧总有莫名的感染力,她换得轻快愉悦,连带着他的心情也是格外地明媚。
而如今,她却是清泠泠地唤他“宁梧兄”,她嘴角浅浅含笑,声色无悲无喜,语调是前所未有的的认真肃然。
她——
这便是已经累了么?
这便是决定要放手了么?
可是,为何她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她说:如果你真的这般放不下她,或许我可以成全你。
如果她不再追逐了,她决定不再继续了,她又何必再说出这样的话语,何必做出这般的牺牲?
宁梧拧着眉目,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轻抚着胸口,一口气于方才便堵在这里,堵得人心烦气躁、心慌气烦。宁桐问他,既然如此清楚,又何必这般执着?他说,你难道还想要待夏浅死后,再用后半生来悔恨么?
手指一分分扣紧,他当然是不愿意一辈子活在悔恨之中的。絮雪死的时候,笑着要他好好活下去,而他却用前半生的时间来追悼她,他日日夜夜活在回忆与遗憾之中。
他没有好好活,没有替她好好活。
当夏浅指着虚空告诉他,絮雪切切实实地就站在那一处的时候,他忽地也就想明白了,他应该好好活下去,他的命是絮雪让给他的,是以他必须好好地过活。
然而,也就在的恍然大悟的时候,那个对他趋之若鹜的女子,忽地就释然了,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浅浅地冲他微笑着,生出莫大的疏离。
当她说出她愿意让出自己的时候,他顷瞬之间慌了神魄。
想来真是可笑,她对你趋之若鹜的时候,你却对她避如蛇蝎。当她决定放手的时候,你却生出寂落。她敛眉转身的时候,那没落的神色狠狠刺痛着心脏。
果真是造化弄人。
抚在胸口的手缓缓放下去,宁梧低敛着眉目,忽地嘴角绽放出一丝明媚的笑。无论怎样,既然已经有所顿悟,如何还能轻易放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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