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宜到了京都时,午时已过,她又一路慢悠悠的走过来,沿途看了看京都的街景风物,此时差不多已经申时正。
半下午的时候,谢府女眷正是百无聊赖的时候,沈时宜随着福管家刚走到后院儿的松涛阁,便听到屋内传来的欢声笑语。
福管家跟沈时宜解释,“老夫人慈心,不让小辈儿们跟着晨昏定省,嫌小辈儿们睡不好,所以每日下午,众人都会来到松涛阁给老夫人请安。二小姐来的正是时候,这会儿想必众人都在呢!”
说着,福管家领着沈时宜往里走。福管家如今也已经头发花白,在谢家待了一辈子,不是自家胜似一家,并不用特意避嫌。
守门的小丫头见到福管家领着一个眼生的小姐过来,早就伶俐的进屋汇报过了,待沈时宜和福管家过来,便打起帘子,让两人进屋,“老夫人正等着呢。”
福管家落后一步,沈时宜抬脚先行,进得屋内,沈时宜只觉得屋里富丽堂皇,闪的她几乎眼花。
屋里正中,一个大大的瑞兽香炉,袅袅青烟后,一个头发银白的雍容老妇人,正征征的看着自己。
随着沈时宜越发走近,老夫人神色越发激动,众人都识趣的不再开口,只眼睛落在祖孙两个身上来回移动。
堂下一步一步走上前的女子,身量细瘦所以显得高挑,一身淡青色锦袍,头发利落的绾成小圆髻,眉目如画,眼瞳清亮,明明长得柔和貌美,搭配上那利落的行动,竟让人感觉到一种雌雄莫辨的英气。
眼下她迈步而来,不过转眼便来到众人跟前,还未躬身行礼,就被老夫人走下主位的软榻,拉到怀里,“我的英儿啊,你竟忍心离开我那么久,你可知母亲夜里睡不着的时候,都在想你,想你有没有吃饱穿暖,有没有碰倒坏人,日子过得顺心不顺心…”
沈时宜不妨被人猛地搂在怀里,她身量高些,面前的老夫人又伤心的直不起身子,此时只揽着她,靠在她肩头,带着檀香味儿的老人,仿佛在她耳边一声声的埋怨,沈时宜双手张开,有些不知所措,她向来不习惯跟人太过亲近的。
此时堂上其他人也走过来,围在两人身边,手帕点在眼头,为老夫人的哭泣动容。
福管家也跟着擦了擦眼泪,任由老夫人发泄一会儿,在沈时宜背都僵硬之后,才上前劝阻老夫人。
“老祖宗,二小姐今日刚回咱们府上,她又是大小姐带大的,您应该高兴才是啊,您这般伤心,不是让小辈儿手足无措嘛!”
老夫人痛快地哭了一场,擦了擦眼泪,起身松开沈时宜,“儿啊,你可别吓着了,老祖宗是见你跟你祖母如此相像,一时忍不住。”
说着,伸手拉住沈时宜的手,沈时宜忍了忍,转了转胳膊,老夫人便没有如愿握住她的手,而是握住了她的手腕儿,她老人家也没有在意,只带着沈时宜往主位软榻上坐下,近近的打量着沈时宜,然后抬头对一旁的众人说到,“我往日里说我的大姐儿好,你们就跟着我附和,今儿让你们见见真人,这孩子,跟我那苦命的大姐儿,竟有八分像!”
老夫人一脸得意,搂着沈时宜肩膀让众人看她,仿佛炫耀似的。
沈时宜有些蒙,前一刻搂着她哭,这会儿又得意炫耀,人家都说老小孩儿,看来情绪果然多变,她都跟不上这情绪的转变。
收敛起刚才被老夫人真切痛哭引出来的眼眶中的湿意,沈时宜在众人打量她的时候,也看向众人。
“老祖宗,要我说,这孩子跟当初的姐姐,竟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似的。长得有八分像,气度也像了八分,刚才她从帘子那里背光走进来,我还以为又看到姐姐了!”
“你说的对,我刚才,也仿佛见到了大姐儿。”老夫人跟着感慨一声,然后看向沈时宜,“孩子,我是你曾祖母,眼下抹眼泪儿的这个,是你舅祖母常氏,她当年跟你祖母,可是亲的亲姐妹似的。”
“舅祖母。”
沈时宜要起身行礼,却被老夫人拉住,便笑着点头打招呼。
这位妇人看起来是个开明爱笑的,当下也笑着点头。
说着,又又指向这个雍容妇人下首,“这是你伯外祖父的大儿媳妇林氏,你就叫她舅母就好。她是个好的,如今管着家,你以后有什么想吃的用的,只管跟她张口。”
“舅母。”
年轻的舅母林氏更加热情外放,当下起身走到沈时宜跟前,不由分说拉住她的另一只手,“初六那天,咱们一大家子一起说话,话赶话就说到了姑祖母。您说我那大姐儿长得像姑祖母,我心里还高兴,她得您的意。那会儿姨母说她的女儿才最像,我还不以为意,如今见到正主儿,我才明白,我那大姐儿兴许跟姑祖母长得像,这气质可是南辕北辙,竟是两个模样!”
这一通亲戚关系说出来,让沈时宜脑袋发晕。她向来是有些独的,自家人尚且还好,隔了几辈子的关系,也就是这官宦人家的长孙长媳才能如此擅长这些吧?
沈时宜看着面前的林氏,她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正是一个女人最有魅力的时候,身段儿略丰腴,装扮又华丽,眼睛晶亮有神,行事得体又热情,沈时宜想,若是她头上有两重婆婆要应对,她应该是不可能像林氏这般如鱼得水的。
这才是官宦人家标准体面儿媳妇的模样吧?
“舅母。”
沈时宜笑着点头。
林氏拉着沈时宜的手,笑着答应,“好孩子,你那姐姐如今出了门,不能时常得见,咱们娘两个可要多走动走动,你跟你姐姐隔了京都津门两地,却长得如此相像,这正是咱们的缘分。好孩子,以后就把我当亲的,万事别跟我客气。你曾祖母心疼你,特地选了松涛阁的跨院儿让我收拾出来给你住,一会儿你看看,若是舅母有什么疏忽的,你只管开口。可怜见的,在津门一个人支撑门户,管你多能干,舅母也心疼你。”
说着,林氏眼眶再次发红,手帕摁在眼角,让另一旁始终端坐的江氏有些坐不住了,跟着起身走到林氏身边,看着沈时宜,“你这孩子,你舅母对你这么好,你可要记在心里,知道吗?”
说着,又看向林氏,“嫂子,要我说这孩子还是跟我们一起住的好,咱们都在府里,隔的又不远,怎么还要劳烦你两处操劳呢?”
“这孩子在津门野了这么些年,如今到京都了,我这当娘的也该早起把她管教起来,省的她顽性发作,白费了你和曾祖母的一番好意!”
说着看向沈时宜,“一会儿跟我回去,跟津门一样,就住在我们边儿上!”
江氏淡淡的吩咐沈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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