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本幸三郎和金井夫妇,还有相仓久美、日下,相偕走上西侧楼梯,来到天狗屋的门前。久美像上次一样看着窗子。只有这间三号房在走廊这边有窗户,而且还相当大,从走廊几乎便可看见全室的样子。窗户右端和南面墙壁相接,左端一直到门边一点五公尺左右的地方,窗子的宽度大约有两公尺吧。左右各打开了三十公分左右,两扇玻璃窗集中在中央。这扇玻璃窗通常都是这样开着的。
幸三郎插入钥匙,把门打开。虽然从外面己经知道大略,但进去之后还是觉得很壮观。首先,入口的正面站着与真人一样大的小丑,脸上笑得很开心,但是与此对照的,却是发霉的臭和阴森森的房间气味。
人偶有大有小,但全都有点肮脏,挂着年轻的表情年年老去,如今似乎己达濒死状态。脸孔肮脏、涂料逐渐剥落的人偶,令人感到仿佛潜藏着某种疯狂。有的站着,有的带着沉思的表情坐在椅上,每一具都浮现着常人难以理解的微笑,同时却又安稳得不可思议,简直像是恶梦中出现的精神科病房候诊室。
漫长的岁月削去了赘肉,令涂料如疮疤般剥落,他们内在的疯狂,如今好似被清楚的揭露着。那种疯狂所侵蚀的东西,就像那红漆剥落的唇边浮现的微笑。如今那早己不是微笑,变成他们人偶‐‐这种世上最荒谬的存在‐‐的本质,也是生来的业报渗透出的证据。微笑的本质就是这样吗?观者不禁在瞬间怔忡。腐蚀,是的,用这个名词来称呼的确很适当。没有比这种玩物浮现的微笑的变质,更适合这个名词了。
他们充满无药可救的怨恨。他们在人类一时兴起下诞生,历经千年也不容死去。若这种事发生在我们身上,我们的嘴唇也会浮现那种疯狂,那种时时伺机报复,怨气高涨的疯狂。
久美发出了小声但却异常深刻的悲鸣。但是和这屋里众多人偶口中持续发出的无声悲鸣比起来,她的声音显得极其微弱。
南面墙壁挂着整片红色的天狗面具。无数只怒张的眼睛,和树林般耸立的鼻子,俯视着房间的人偶。
走进屋里的人,察觉到这无数面具的意义。这些面具真锁着人偶的悲呜。
看到久美发出尖叫,幸三郎似乎有点高兴起来。
&ldo;每次看都还是这么精采。&rdo;金井说。
初江也起劲的搭着腔,可是这种随兴乱掰的对话,非常不适合这个房间的气氛。
&ldo;很久以前我就想盖个博物馆,可是工作太忙,辛苦收集来的收藏品全都在这里了。&rdo;幸三郎说。
接着,他打开手边的玻璃柜,取出一尊高约五十公分,坐在椅子上的男童人偶。那把椅子还附有小小的桌子,男孩握着笔的右手和没拿东西的左手放在桌上。这具人偶的表情极为可爱,脸孔也不太脏。久美不禁说:&ldo;好可爱。&rdo;
&ldo;这是写字娃娃,是发条人偶中的杰作,据说是十八世纪末的作品。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得到的。&rdo;
哇,客人们都发出感叹声。
&ldo;既然叫做写字娃娃,应该会写字吧?&rdo;久美用胆怯的声音问道。
&ldo;当然,我想它现在还是会写自己的名字。要不要我来试试看?&rdo;
久美答不出话。幸三郎撕下一张放在旁边的小型便条纸,塞进人偶的左手下方,卷上背后的发条,再轻触一下右手。能是人偶的右手就开始缓缓移动,慢慢在便条纸上开始书写什么文字。喀搭喀搭的,轻轻发出齿轮咬合的声音。
令人安心的是,它的动作很可爱,就连压着纸的左手不时用力的样子,也非常逼真。
于是久美叫道:&ldo;哇,好可爱。可是又有点恐怖。&rdo;
事实上,众人都体会到那种心情迅速稳定下来的感受。搞什么,原来他们的动作只是这样啊,了解他们的底细后,根本一点也不恐饰嘛。众人纷纷这么想着。
人偶只写了一下子。写完后,两手立刻离开纸张。幸三郎抽出便条纸给久美看。
&ldo;己经过了两百年,所以动作比较不灵活,不过还是看得出写的是ark?马克,也许是马尔可,这就是他的名字。&rdo;
&ldo;哇,真的耶。居然会签名,好像大明星喔。&rdo;
&ldo;哈哈哈,以前据说真的有只会写自己名字的大明星噢。他以前好像会写更多字,可是现在只剩下这一招。也许已经忘了怎么写字了。&rdo;
&ldo;活到两百岁,也许已经有老花眼了吧。&rdo;
&ldo;哈哈哈。那就跟我一样了。不过我把它的钢笔换成原子笔之后,我觉得好像写得比以前流利多了,因为以前没有好笔嘛。&rdo;
&ldo;真厉害。这玩意的价钱一定很贵吧?&rdo;初江提出家庭主妇式的问题。
&ldo;价钱很难定。这种东西应该放在大英博物馆里。至能我是用多少钱买到的,恕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我怕我的疯狂行径吓到各位,那就太不好意思了。&rdo;
&ldo;哈哈,我懂。&rdo;做丈夫的说。
&ldo;不过如果说到高价,那边那个价钱更高。就是这个&lso;演奏古钢琴的公爵夫人&rso;。&rdo;
&ldo;这个和这张桌子是一组的吗?&rdo;
&ldo;是的。通常机关都是做在这个台子里面。&rdo;
演奏定音鼓的公爵夫人,穿着长裙,坐在露出漂亮末纹的桃花心木台子上。在她面前有一台好似小型钢琴的古钢琴。人偶本身并不大,大约三十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