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娜的尖叫声将我从失神中扯回,马库斯抓住了她乱糟糟的头发。“不要啊,求求您。”她疯狂的眼睛找到了我,“海勒,救我!”
我想要挣脱塞吉乌斯,怪异的号叫声从我喉咙里涌出。我几乎听不清她断断续续的言辞。我的小妹妹,我们小时候头发最柔软的那一个:“海勒,对不起——”
马库斯迅速用刀划破她的喉咙。他这样做时面无表情,就像这任务需要他极度专心。他放开了她,汉娜的尸体重重地栽倒在我妈妈身旁。她们灰白色的头发交杂在一起。
在我身后,殿门突然打开,打断了马库斯的森然冷笑。
“陛——陛下。”我看不清进来的士兵,但颤抖的声音表明,他也没想到会面对如此可怕的景象。“考夫监狱有消息传来。”
“我正在忙。凯瑞斯,”马库斯看也不看就对院长说,“你来处置这件事。”
院长躬身行礼,转身离开,经过我面前时慢了下来。她探身向前,一只冷硬的手掌搭在我的肩上,我麻木到无法甩开她。她的灰眼睛里没有任何愧疚。
“很荣幸见证你的毁灭,嗜血伯劳,”她低声说,“旁观你崩溃的全过程。”
我全身发抖,像她把该隐说的话砸在我脸上一样。首先你要重生。第一步就是被毁灭。血天啊,我还以为他的寓意是我将杀死埃利亚斯,但他早知道。我为朋友备受煎熬的整个过程中,他和他的兄弟们始终都知道什么将导致我最终崩溃。
但院长又怎么可能知道该隐对我说过的话?她放开我,健步离开房间。我没有时间再去思考,因为马库斯已经来到我面前。
“花点儿时间,跟你父亲道别,伯劳。塞吉乌斯,放开她。”
我三步来到父亲面前,双膝跪地。我的视线无法离开母亲和妹妹的尸体。
“嗜血伯劳,”父亲低声说,“看着我。”
我想要哀求他叫我的名字。我不是什么伯劳。我是海伦娜,你的海伦娜,你的女儿。
“看着我,女儿。”我抬起眼睛,以为会在父亲眼里看到挫败感。相反,他却还是我印象中平静、克制的父亲,尽管他的嘱咐因为难过而沙哑。“听我说。你现在救不了我,救不了你的妈妈和妹妹,也救不了埃利亚斯。但你还能拯救帝国,因为它面临的危难,远比马库斯意识到的要严重很多。提伯隆马上就将被大批野人围困,而我还听说有支舰队驶离卡尔考斯,正向北航行,目标是纳维乌姆。院长对此视而不见——她太专注于毁灭学者族,还有确保自己权力稳固。”
“父亲,”我扫了一眼马库斯,他就在几码外看着。“让帝国去见鬼——”
“你听我说。”他声音里突然涌现出的绝望吓到了我。我父亲本来是什么都不怕的。“阿奎拉家族必须保持强大,我们的盟友必须继续强大下去,你也必须继续手握重权。等战争从外部降临到这个国家——此事已经在所难免,我们绝不能崩溃。你知道帝国有多少人口吗?”
“几——百万吧。”
“超过六百万。”我父亲说,“六百万的男人、女人和孩子,他们的未来都掌握在你的手里。六百万人将仰赖你的力量,以期免受战争荼毒,只有你才能抵挡黑暗势力。拿走我的项链。”
我双手发抖,摘下自己小时候曾拍打过的项链。我最早期的记忆之一,就是父亲向我俯身,阿奎拉家族的权戒吊在他衣领旁,展翅翱翔的鹰形图案在灯光下闪耀。
“你现在是阿奎拉家族的女族长。”父亲轻声说,“你还是帝国的嗜血伯劳,也是我的女儿,不要让我失望。”
父亲向后仰身的一瞬间,马库斯出手了。我父亲死得更慢——或许是因为他的血更多。当他的双眼黯淡下去,我感觉自己已经不能更加痛苦,马库斯榨干了我身体里所有的心痛。然而当我的目光落在我小妹身上才知道远非如此。你蠢啊,阿奎拉。有爱的人,永远还会有更多伤痛。
“帝国的男女臣民们。”马库斯的声音在大殿梁柱间回荡。这天杀的混蛋又要干什么?
“我只是平民出身,奉承帝国圣徒——安古僧团的意旨,才担当了治国重任。”他听起来几近谦卑,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则环顾帝国显贵。“但即便是平民,也知道皇帝有时需要展示宽容。”
“伯劳与皇帝之间的纽带也是安古僧指定。”他走向莉薇亚,扶她站起。她看看马库斯,又看看我,嘴巴张开,面如死灰。
“这纽带必须能够经历最恐怖的暴风雨。”皇帝说,“我的伯劳首次任务失败,就是这样一场风暴。但我有容人之量,也不愿我的统治以背弃诺言开场。我跟阿奎拉家族签有婚约。”他看了我一眼,面如铁石,“所以,我将履行约定——迎娶阿奎拉女族长最年轻的妹妹莉薇亚·阿奎拉为妻,当即举行婚礼。我将与帝国最古老显贵的家族之一结为姻亲,旨在让我的皇朝江山永固,重振帝国荣光。我们将把这些,”他轻蔑地俯视地上的尸体,“丢在身后。当然,如果阿奎拉女族长愿意接受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