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绍辉手指着的方向,古鹏拄着拐杖领着儿子往外走。
宝儿腆着小肚子摇摇扭扭配合着爹爹的一瘸一拐甚是滑稽。
只是在场的人虽多,没人敢笑。
几个攀扯太太有罪的人已经被带了下去,古家来看热闹的男女老少吓得一窝蜂似得跑了个干净。
祠堂院里安静的落跟针都能听得见,太太气定神闲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装模作样要拜虎贲将军。
绍辉快跑几步一把扶住笑说:“绍辉六岁那年跟着师父进了古家,蒙太太照顾,跟自家侄儿一般疼爱,可不敢在太太面前造次。”
他又压低声音说:“老夫人早晚诰命加身,还是不要折煞小的才好。”
太太望着儿子纠结犹豫的背影,就知道今天也就是他重新认识他的枕边人的日子。
今儿个是新帝登基的日子,儿媳妇虽然忙玩了大典可也得有许多事要应付,能为了儿子分出神来她又念佛。
而今太太手腕子笼着一串佛珠,习惯性地一颗颗捻过,又念了数句:阿弥陀佛。
想想古鹏今后的路,太太替他捏着一把汗。
商人家的小子能攀上个番邦公主本就是戏文话本子里才有的事儿,这公主偏偏还是个能征善战的,女强男弱相差悬殊,她能做的也只剩下念佛了。
这一辈子被《女训》《女则》束缚了的太太,多年媳妇熬成婆的美梦彻底破碎。
她只能把一切都归结到命数,见绍辉还谦卑地搀扶着自己,她拍拍绍辉的手背,有些落寞地走到了古翠微的尸体边上。
半蹲下身子,去拉起她冰凉僵硬的手,半天流下了眼泪喃喃地说:“若说我确实一直恨你娘,恨不得你也早早去死。可真见到你死在我面前了,细想想也是辜负了我这些年抚养你的情分。你这个不孝的孩子,但凡当初多听我几句,哪至于有今天?”
养女真得横尸在自己面前,太太再也受不住了。
她哭得无声无息,比起郎家太太的装腔作势,这会儿她脑海里都是古翠微年幼的时候追着她叫母亲的模样。
为了自己的名声和地位抚养这个孩子,养着养着,也是有一些情分在的。
为着她不尊重,太太是真的气出了病,若不是翠微后面不知好歹的真心话如醍醐灌顶一般提醒着太太割下的肉终究贴不到自己身上,她对翠微还真下不去毒手。
太太落了一番眼泪,见二林在院门那探头探脑招手唤他上前说:“给大姑奶奶再买个柏木的棺材去,家庙后头山上葬了吧。郎家不仁,我们古家不能对她不义,坟头上立古翠微之墓。”
她又和绍辉说:“都是那个李孟氏挑唆着孟美香掐尖争强,挑唆着翠微不走正道,不要轻饶那个贱妇。”
说完她自己也半晌无语,当初安顿李孟氏照看翠微,就存了让她把翠微养歪丢人现眼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