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沈瑾瑜脸上的血色退的干干净净,神情却自如起来笑道:“故事没有新鲜的,可是晋王,您想要做什么?知道与否,和您的布局,又有何关系?”
程轩笑道:“那你可知道大长公主是否知道实情?”
沈瑾瑜摇头道:“这个我并不能确认,可有一件事情非常奇怪,说起来,我和桑田有命从岭南回来,该谢谢大长公主。”
说完她看了一眼程轩道:“你还记得当年我在程府中毒的事情吗?”
程轩点头。
沈瑾瑜道:“我当日中的毒,叫七日醉,是至刚至阳之毒,阳气过重,才毁了至阴之体。而我当时中毒未死,除了要谢谢薛神医之外,还有便是因为我体内有蛊,是韩峒之事生后,沈柟带我去找圣女亲自放入的,名曰忘川。”
程轩来不及追究当中的细节,直接问道:“那你说的这些和大长公主的关系是?”
沈瑾瑜点头道:“我原以为大长公主是无意的,可是我在离开公主府的时候,她送了我十二个字,是非恩怨已了,材与不材难辨。这几个字又让我觉得她好像又是知道的。一个巧合,再跟着一个巧合,将必死之局改了结果,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刚好的事情?可如果不是巧合,她为什么要帮我?”
桑田与程轩都答不出话来。
许久,程轩才问道:“你们都知道老程王回京了?”
桑田点头。
程轩笑道:“沈柟是他带回来的,这么久的时间,连我,都瞒的死死的,他还带回了一个男孩,十一二岁的样子,说跟我一样,也是嫡子。”
沈瑾瑜端起空了的茶杯,喝了一口并不存在的茶道:“难怪程王夸我不凡,当时那个场景我若是说他不是沈柟,这会儿,也不能和你们在这说话了。”
这时苏卿轻轻敲了门进来,对桑田耳语几句,素来镇定的桑田脸色微变,对程轩拱手道:“我有事先离开一下。”
说完急匆匆的快步离开了。
玉衡见机赶紧拎了食盒进来道:“早准备好的饭食,遇上你们谈事情。原本想打扰你们的,又怕有要紧事情耽误了,桑公子也真是的,明明知道你身子弱,这饭点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又喝了好些茶,该是饿坏了吧。”
这些絮絮叨叨的家常,将现场有些紧绷幽怨的气氛冲淡了不少,让沈瑾瑜心里才又暖和了起来。
难怪在马车上程轩会这样。
沈瑾瑜拿过盛好的粥碗,递到程轩面前,玉衡一边摆了饭菜出来一边絮絮道:“今天是玲珑给安排的饭食,粥是乌骨鸡做底熬的,她怕你吃不下,特地给你准备了米糕,一品豆腐,芙蓉蛋都是素的,想看看你这样能不能多吃点。”
说完又转身向程轩道:“程三爷,对不住,今天是按桑公子的喜好准备的菜,小姐荤腥的吃的不多,这河虾和羊肉,您将就吃点吧。”
沈瑾瑜打断了玉衡笑道:“桑公子一向讲究,你别担心,我们都能吃好。”
程轩笑着谢过了玉衡,与沈瑾瑜默默吃完了晚餐,告别道:“我知道皇上给了你三天,让你与沈柟共叙天伦,桑田这几天该会很忙。我明天接你去晋王府,今天太晚了,你先歇着吧。”
程轩的耳力好,沈瑾瑜听不见的,他未必不能听见,沈瑾瑜点头与他告别。
第二天一早,刚用过早膳,沈瑾瑜更衣之时,犹豫了一下,换好了藏青色细棉纱的男装,来接她的马车便到了。
程轩依旧在梅林前等着她,此时梅花落尽,梅林中星星点点开着说不出名字的小花,看上去还是一片花团锦簇热闹缤纷。
走到山顶处的暖阁,程轩见她一袭男装,心中微微有些失望,她虽然比离去时瘦弱,精神却很好,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带着几分英气,她正伸了手扶了扶头上插的白玉祥云簪,葱白般的手指与玉簪浑然一色--若不是手背处的疤痕显眼,当真是极养眼的。
程轩神色有些黯然。
他犹豫了,将之前从宫中淘出来的秘药给她治手,好像是嫌弃她似的,况且,御医听过这情况后,也说这药膏只能试试,机会很小。
沈瑾瑜笑道:“有什么为难事?”
程轩没提药的事沉色道:“这里哪一桩事情不是为难事?”
沈瑾瑜与他并肩而立望着仿佛没有边际的梅林道:“这里空旷无人,你有什么打算,尽可以说一说。”
程轩转过身来笑道:“我现在已然是晋王了,虽然不如程王,是世袭罔替之位,但我也知足了,本王以后做个闲人,可以好好过日子,游山玩水,你觉得如何。”
沈瑾瑜见他这样,心中有些难过。
程轩为了程氏付出的心血,心中的期待有多少,她再清楚不过。
此次程王回来,为了权力,势必会有所争执,而大周以孝治天下,一个孝字压下来,以程家之名,开宗祠除名,程轩根本无力挣扎,而程王带回来的那个男孩,意思便是:我废了一个你,程氏嫡系根本不受影响,而程轩不在京城久亦,如果那个孩子是李夫人的……
沈瑾瑜没有再想下去,她的伤害,来自外人,一群原本就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可是程轩,伤他的,都是至亲,这种伤害,比她自己所受的,只多不少。
她笑道:“你不是我这样胸无大志的人,所以这样的日子,你过不了。”
程轩微笑道:“正是因为胸怀大志,被自己人捅刀,才知道当年放弃的那些东西,有多傻。我一直以为的坚持,有多蠢,那些自以为能掌控的,多自大。阿诺你信吗?我当初真的以为能护住你毫无伤,以为你总能等到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战局得胜归来。”
沈瑾瑜没有答话,历经几次生死,又如此见到沈柟,爱恨已经归于尘土。
虽然这样的程轩难见,他不需要安慰,有个人听他说说,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