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慕晏鄙夷地冷笑起来:“是要杀我吗?早说明白了不行?非要弄个这么大阵仗?龙王谷外兵荒马乱的,到底带了多少人马来对付我这么一个文弱书生?”
孟剑卿斜睇他一眼:“刘先生未免自视太高了吧?在下为的可不只是刘先生。万佛寺窝藏不知悔改的魔教余孽,刺杀朝廷使节,危害国家大事,又拒捕伤官——”
五色法师一怔,截断了他的话:“施主,敝寺并未拒捕。”
孟剑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五色法师心中不觉一寒。
云燕娇一直呆在这儿,即使她有心维护,也无法见证寺中别处的动静。就算孟剑卿从寺里搜出私藏的女人来,也没人能指证他栽赃陷害。
此时院外忽然听到一名锦衣卫的声音:“孟校尉,卫欢在经堂中查出一个地窖,里面藏有数十本早已下令禁毁的魔教经书!”
五色法师的身躯摇晃起来——原来院外那个穿官服的人并非卫欢,孟剑卿这边与他们不紧不慢地磨,那边卫欢早已开始搜查全寺。
仿佛感受到他心中的震怒、惊惧、犹豫与担忧,墙后岩洞中传来低沉缓慢的、不祥的蠕动声,震得墙壁也似在隐隐颤动,令人似乎能看到黑暗的岩洞中两条巨蟒可怖的庞大身躯。
五色法师的脸孔在微微抽搐:“施主何必逼人太甚?”
云燕娇看了孟剑卿一眼,眼波流转,似有种种意味不便明说。
孟剑卿向她微一点头,心想不知云燕娇是否明白自己的示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转而注视着五色法师,再看看紧闭着嘴、双眼更加闪亮的刘慕晏。
当年的五色龙王,往往被人视为优柔寡断、心慈手软、难成大器。
但是这样一个平日里唯唯喏喏的老好人,却稳坐明教闽浙分坛的左护法之位。
只因为老好人发起火来,比恶鬼还可怕。
就如那沉睡的、温和而迟钝的巨蟒被惊醒被激怒一般可怕。
孟剑卿的语气稍稍缓和下来:“法师误会了。在下想这些事情应该都与法师无关,而不过是寺中诸僧胆大妄为罢了。待在下替法师将这寺中好好清理整顿一番之后,必定再另觅老实忠厚的僧人来服侍法师、重建万佛寺。”
此时又有一名锦衣卫来报:“孟校尉,卫欢在藏经阁没有发现密室之类,但是发现青砖地板下铺满了金砖,估计应有五万两!”
孟剑卿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五色法师与刘慕晏,头也不回地说道:“好!再搜!”
他微笑道:“法师清贫自守,只怕从来没想到寺中僧人会如此奢侈吧。万佛寺历年香资,居然会有如此之多,恐怕天下寺院都要艳羡不已了。在下想理藩院一定非常想借鉴一下万佛寺的生财之道,法师不介意在下抄一份帐簿送往理藩院、以便于天下寺院借鉴吧?”
不待五色法师回答,他已提高了声音说道:“来人啦!去将万佛寺的历年账簿取了,好好抄写一份!”
刘慕晏的脸色陡然变得铁青,瞪着孟剑卿。
万佛寺的财产,远不止这五万两黄金;如果帐簿不能证明这些财产的合理来源,这名锦衣卫校尉便有大把理由将它们当成他建的金库而没收,连带将所有僧人定罪。
他是否太低估了如今这些年轻人了?
五色法师又吞了一粒药,定一定神,方才抬起头来:“孟施主,你究竟想做什么?”
刘慕晏冷笑:“不过是因为不将我们这些人赶尽杀绝,某个人不会放心罢了!”
云燕娇不安地看着孟剑卿。真的要兴起如此大狱吗?
孟剑卿却岔开了话题:“法师与刘先生想必都知道张定边这个人。”
张定边是陈友谅的头号大将,鄱阳湖之战,张定边孤军深入,几乎不曾斩杀洪武帝于船上;陈友谅中箭之后,也是他拼死护了尸体和残军、杀开一条血路逃走——听说早已在川中九峰山出家做了和尚。
连张定边都能放过——只要他彻底断绝与陈友谅旧部的一切关系、跳出是非圈。
五色法师默然不语。他何尝不知,自己这二十年来的清净,也是因为同样的缘故?
可是……他没有办法拒绝七宝。这个他们钟爱的幼弟,才气纵横,心志高傲,虽然有时候未免有些偏激固执,但是他们都宁愿舍了命来达成他的愿望。
孟剑卿又道:“刘先生,在下想问问先生为何要陷法师于如此境地?本来嘛,治大国如烹小鲜,若无必要,是不会屡兴大狱的,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他这后一句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叫刘慕晏又跳了起来:“鬼话!到底谁是树谁是风?话要说清楚!光明之教如今被人口口声声唤成‘魔教’,是谁下的命令?你不仁,还能叫别人守义?如此忘恩负义、不公不正之事,我七宝一万个不服!老天不公,我就偏要还世人一个公道!”
孟剑卿只静静地看着他。
刘慕晏一通暴叫,却得不到半点反应,不由怔了一怔,一腔怒气就此堵在胸中;而望着面前这个年轻镇定而英气勃勃的锦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