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舟走了。
甘采儿一直呆坐于原处,脑袋空白一片,似乎想不明白。
自已提和离,兰亭舟会盛怒,这在甘采儿的意料之中,毕竟前世经历过一次。相较于前世,这一世兰亭舟的怒气,似乎还小了不少。至少两人还能坐下来谈一谈,而前世。。。。。。在她提和离时,兰亭舟差点失手掐死她。
但兰亭舟会对孟煜出手,这就让甘采儿万分意外。她与兰亭舟提和离,是撮合他与心人上终成眷属。或许,他会因自已提得太过突然而生气,可他为何要去找孟煜麻烦?
先不提和离对他的诸多好处,只单说得罪卫国公府这一点,便十分不智。要知道卫国公府在京都,那可是一等一的权贵。得罪了孟家,于他日后的仕途,百害而无一利。
再想到孩子和破庙的事,甘采儿忽觉得,前世的很多事,也许自已知道的,并非事情的全部真相。而她对兰亭舟的了解,似乎也远远不够。
兰亭舟把自已关在书房里,整整三日,没出过房门一步。翰林院那边,也请了长假,没去上值。
甘采儿给他讲述的死而重生的故事,他觉得荒谬、匪夷所思,他不想去相信,却又不得不信。他知道甘采儿是编不出这样严密的故事的。
在甘采儿的述叙中,他日后会是翰林院大学士,贵为帝师,成为一代名臣,深受景和帝器重,而且公孙奕伏法,应是自已大报得报了,最后还有娇妻美眷在侧,夫唱妇随,琴瑟相合。
在甘采儿口中,自已应该过得幸福美满。但兰亭舟知道,真实的情况不会是这样。
沈云曦才学渊博、知书达理,温婉娴雅,确实是他曾经想象中,最理想的妻子模样。如果他没遇上甘采儿的话。
甘采儿是他人生中的意外。
沈云曦无疑是有才华的,自已对她无疑也是欣赏喜欢的。但这种欣赏喜欢,与他对韦石安,对王奚石等人的欣赏喜欢,一般无二。
与之相见时会心生欢喜,相谈甚欢,分离时挥一挥手,天高地远,也无甚悲戚,或许偶有怀念,但也仅此而已。与男女之情毫不相关。
但甘采儿不同。
他十一岁认识甘采儿,在他二十一年的生命中,甘采儿占据了一半时间。她像是一根野生的藤蔓,强行入侵他的世界,以蛮横和固执的姿态,死死地将他缠住,与他的血肉长在了一起。
兰亭舟骨子里清高骄傲,从不受人胁迫,但唯独,他从了甘采儿。她早已长成为他生命里的一部分,她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半条命。
嫌弃,那也是真嫌弃的。可就如同嫌弃自已手脚不够灵活,还能将其砍了,去换更好的不成?
不可能的。那是长在血脉中的羁绊,别说斩断,就是稍稍动一下,就能让他痛彻心扉。甘采儿提和离时,他心中顿起惊怒,让他很想杀人。
兰亭舟立于窗前,看着院中树梢新发的枝芽,心中默想,如果真如她所说,前世她离开了他近十年,还与别的男人生儿育女。。。。。。光是想一想,他就只觉阵阵窒息,忽喘不上气来,一股血气蓦地上涌。
他忍不住弯腰低咳,竟生生地,呕出一口血来。
前世的自已,竟是没疯吗?
是怎么能熬过十年的?!
只有兰亭舟才了解兰亭舟,前世的他确实是疯了,但无人知晓。
前世,甘采儿离开后,兰亭舟的外表瞧不出任何异样,其实内里早已癫狂。如果不是天下苍生,拉住他仅余的理智,他会让孟煜死无葬身之地,然后,再把甘采儿绑回来,囚在内宅,日夜不得见天光。他要喝她血,啃她肉,再把她重新填回到自已已半残的躯体里。
所幸,在他彻底疯狂之前,梅婉吟将甘采儿赶出了孟府,直到甘采儿再度回到兰府,他的癫狂才得以真正平息。
他能熬过甘采儿离开的十年,是他在等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希望甘采儿能回头。最后,他等到了。
“公子,夜深了,你歇会儿吧?你都两夜没合眼了。”墨云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小声地劝道。
兰亭舟这两日不吃不喝,也不说话,脸色青白,神色冷峻,让他和墨砚大气都不敢出。
“夫人这两日在做什么?”兰亭舟冷声问。
“夫人一直在屋里,哪里也没去。”墨云低声道。
兰亭舟不出书房门,甘采儿不出卧室门,府里任谁也猜到,这是两人吵架了。
“呵,这人一走,她倒不日日外出了。”兰亭舟从牙缝里,嗤出一声冷笑。
墨云听得心里直发颤,啥话也不敢再说,直接退出了书房。
兰亭舟耳边忽地回响起那日在摘星楼上听到的惊呼,他蓦地握了拳,手背处青筋暴起。他冷然地看了眼主院的方向,然后大步走出了书房。
半夜,甘采儿是突然惊醒的。她心中一悸,莫名就醒了。一睁眼,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自已床前,她顿时惊呼出声。
“啊~~~”
“小姐,怎么了?!”小红披着衣服,就冲进来。
然后,主仆二人就看到那黑影,起身走到桌前,缓缓地点亮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