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马上就要正式开始,窃蓝抽出空匆匆赶来提醒她。元曦应了声,在湖边踟蹰了会儿,才调整好心绪往正厅上去。
刚进门,还没入座,她就被左侧拐角处急急赶来的人撞了一下。二人都下意识向对方点头致歉,可一出声,人又都不约而同僵住。
元曦抬头一看,正好撞上章明樱错愕的眼神。
周围的喧嚣声,似乎都安静了一瞬。
冤家路窄,有时候就是能窄成这样。园子里那么多的人,撞上谁都不意外,可偏偏就撞上了她……
章明樱似乎也是这般想的,上下扫了眼元曦,眼里隐隐流露出几分惊艳,但很快又被她压回去。周围人都在各忙各的,没人有功夫搭理她们。
章明樱似也终于有机会能收起往日的伪装,望向元曦的眼神明显比上次顺贞门前相遇,要多几分直白的敌意。
元曦不愿与她多纠缠,掸了掸衣上的灰,便打算离开。可她步子还没迈出去,身侧便又迎来一撞,比刚才猛烈得多,她踉跄了好几步。若不是及时扶住道边的木芙蓉,她只怕已经摔倒。
然而不等她开口责备,章明樱就已经“哎呦”一声,柔若无骨地跌坐在地,捏着帕子,捂着眼,梨花一枝春带雨,“我同郡主无冤无仇,郡主为何推我?”
她声音不算大,却刚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了。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转过来,交织成密密麻麻的网,将元曦团团围困其中,进退不得。
里头就包括站在拐角不远处的卫旸。
第49章巴掌
院子里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大家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都自觉噤声,拿自己作锯了嘴巴的葫芦。宫人内侍往来摆放碗碟,都刻意把步子声收得很低,生怕惊扰了不该惊扰的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章明樱犹自坐在地上,捏着帕子无声地饮泣,像是用尽毕生气力拼命隐忍着,不想给人添麻烦,懂事又乖巧,可细瘦的肩膀仍旧架不住微微颤抖,越发显得人宛如风中浮萍,柔弱无依。
视线越过帕子的经纬,偷偷打量不远处的男人,心思百转千回。
永春园的晚宴需得有邀帖才能进入。太后并没有给她递帖,甚至说,太后没有邀请任何章家任何人。
要不是有汝宁护着,她今日压根进不了这园子的大门!
机会来之不易,她自然倍感珍惜。甫一进门,她就开始四处打听卫旸的下落,一路从园子大门寻去颐江边,自然也看见了适才这丫头还有唐家那位世子的事。
就连当时,卫旸脸色垮下去几个度,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虽说过去卫旸从未搭理过她的示好,可她到底苦苦追在他身后那么多年。他的脾气秉性,世上没人比她更了解——
矜骄又自我、偏生占有欲还出奇得强,最厌恶旁人染指他的东西,尤其当那人还是他的认定的仇敌。
曾经,卫旸就养过一只猞狸,性子桀骜不驯,简直跟他本人如出一辙,他可谓爱不释手。那么喜洁的一个人,每日下朝第一件事,就是去院子里亲自喂那只猞狸,染了一身泥也愣是--------------?璍没抱怨一句。
可后来,就因为那猞狸吃了恒王喂给它的一块肉,卫旸就把它打发出去,再也没去看过它,甚至到现在都不曾再养过任何宠物。
而现在,这丫头就同那只猞狸的情况一样。
因着有一副好皮囊和极烈的性子,方才招惹了卫旸的眼;可现在,又因为同旁的男人不清不楚,马上也就惹了他的厌。方才卫旸毅然转身离开的背影,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物极必反,世上的道理都是相通的。女人呐,还是该有点自知之明,见好就收,都已经占了最大的便宜还在继续卖乖,那可别怪人家不仅不许你更多的宠爱,保不齐还能把你已有的好处都给收回来。
适才她就是看见卫旸,才当着他的面故意假装跌倒的。她也相信,依照卫旸的眼力,必然瞧出来自己是在做戏。可这么长时间,他还是一直在旁边站干岸,任凭那丫头受尽千夫所指,却还是没为她出头,显然也证明了自己的猜想——
他的确已经厌弃了那丫头。
如此,自己的机会反倒来了……
章明樱掩着帕子牵唇冷笑,胆子也壮大不少,一双柳叶眉越发往下耷拉,直成了一个可怜兮兮的“八”字,出口的声音更是支离破碎:“早知我就不过来了,不然也不会叫这些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给冲撞……”
此言一出,满座皆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太子殿下和这位章家大姑娘的关系,帝京之中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即便两人现而今分开了,可曾经那些“丰功伟绩”,到如今也还是大家伙儿茶余饭后的谈资。那么一个谪仙般高洁出尘的人物,这么多年,也就为她一人折过腰。
若不是六年前,章家大姑娘被家中送走,只怕这会儿子东宫早已经有了太子妃,说不定连皇太孙都有了!哪里还轮得到别人?
也就更加不会有眼下这么一出比武招亲了……
所以眼下是什么情况?旧爱对上新欢,且这新欢还是前不久刚刚闹出假皇嗣一事,给东宫惹了大-麻烦,害得太子差点被废的不祥之人。
这要怎么选?大家伙儿闭着眼都能猜出来!
章明樱还在强忍泪水,整个人细细颤抖着,宛如冬日枝头降落未落的枯叶,偶尔掉一两滴泪珠下来,在场的男人无比心疼,眉眼皱得比她还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