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哗哗而落:“我也不会忘了你的,永远都不会……”
清殇·夜未央'殇'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五
我靠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书,却歪着头,静静地看着胤禛在奏折上写着朱批。轮廓分明的脸庞,浓郁的眉毛,漆黑的眼眸,微抿的薄唇……我不禁有些恍惚,突然想到了十四,他们真的是很像呢,竟是越看越像。可为何从前,却从来都没有人说他们像过呢?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那个又笑又跳地猜脑筋急转弯的十四,那个在大婚前心中郁闷的十四,那个被说到窘事一脸通红的十四,那个敢在康熙面前公然顶撞的十四,那个一脸愤怒摇着我大喊的十四……胤禛总是板着脸,冷冰冰的,可十四却不一样,浑身上下都透着鲜活。他那样一个喜怒易于言表的冲动鲜明的个性,却终是被一点一点地磨平,如今——
我看了看胤禛,他们脸上同样都刻着深深的岁月的痕迹,不再有更多余的情绪。
他们是同一娘胎的亲兄弟,可在面对彼此时,身上便长出许多刺来。他们太像了,都是那样大爱大恨固执到无可就药的性子,两只刺猬,又如何能相互拥抱取暖?一旦靠近,便都将对方刺的鲜血淋淋。
“……若有下辈子,一定要离紫禁城远远儿的……”除夕夜晚十四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但愿是如此,好像我从来没有为他担心过什么,因为我知道,不论如何,他还是活下去了。我总觉得活着就是全部,但在想到多年以后,十四还有十阿哥在面对乾隆时会俯首称臣的样子时,心里还是会阵阵酸楚。
早年的雄心壮志,晚年的暮景凄凉,全在这场成王败寇的争夺之战的一开始,就已写下了定数。也许,来生,他们才会活的安宁幸福。除了一声祝愿,其他的,我什么都不能做——也不会再做了。
胤禛对着折子笑了起来,烛火之下,他的眼神中透着温暖和发自心底的快乐,我心里柔柔地一动,这才是我不愿放开的幸福,只为这样的笑容,只为心底的眷恋。
我放下书笑着走上前去,问道:“看见什么了,笑得这么开心?”他抬头看着我微笑,伸手拉过我,将我搂在怀里坐下,我拿起桌上的折子看,原来是十三的请安折。十三一个多月前过完年就去热河围猎了,他在请安折中写他一切都好,“遵照训谕尽行游猎,除沾恩之外,并无他事”同时也说他们快回来了,请胤禛不必为他忧虑。
胤禛笑道:“十三弟的身子确实是好多了,这些年来他太累了,在热河好好调养调养回来,身心都会愉悦。”我抬头看着他道:“你别光说十三爷,你自个儿也要好好调养!”他温柔地看着我笑:“我有你在身边,自然身心愉悦。”
我笑嗔了他一眼,转过了头,他拿起笔来在十三的折子上写道:朕躬甚安,尔等安好?朕确为尔等忧虑。所忧虑者,当尔等肥壮而返还时恐怕认不出来也。
我笑的前仰后合:“这是可是奏折呢,你也在上面这样开起玩笑来!”他笑道:“谁说这是玩笑?我可确实是这样忧虑的!”我捧着奏折看,看一回笑一回:“还当尔等肥壮而返还时恐怕认不出来也……哈哈哈……”我笑软在他的怀里,说道,“我从来不知道你也这么有幽默细胞!”
他不解地问道:“什么……包?”我捂着肚子,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夸你,特逗!”他笑了几声,将唇贴在我的耳边道:“你今天才发现么,恩?”
温热的呼吸使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伸手推了推他,他一笑,拉起了我欲走。我忙道:“还有折子,你不批了?”他笑着俯下身来:“要紧的方才都批完了,见到是十三弟的折子,才看了下,更何况……”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颊,不怀好意地笑道:“怎么办呢,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我的脸有些烧,笑着推他未推开,反被他揽在了怀里,吻重重地落了下来,一时间天地仿佛都在旋转,只有他的气息和身体紧紧地包围着我,让我觉得晕晕乎乎,却又是那样的安心,喜悦……
“姑姑,御膳房的人来请示了,说是问问您,那臭豆腐是要闷炖,还是要辣烧?”苏培盛躬着腰问我道,这些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想吃这些东西,花样还老是变,御膳房的人跟在后面烧,我自己都弄得不好意思起来,可是吃不到,又觉得浑身不舒服,特别难受。
我想了想,说道:“问问他们能油炸么,再配上些酱油的沾料,实在不行辣烧的也可以。”苏培盛笑道:“姑姑这是哪里的话,姑姑想吃什么就是什么,奴才这就吩咐他们做去。”说罢行了个礼退了出去,我苦笑着摇了摇头,算了,顶多也就落个贪吃的名声,还是别屈着自己的嘴了。
胤禛召见大臣完了后,我端茶进去,冲他嘻嘻一笑道:“我今天特别特别想吃臭豆腐,所以让御膳房做了,加在晚膳里,你是不会嫌味道不好闻的哦,对吧!”他无奈地抬头看了我一眼,笑着摇了摇头:“你啊,看你明天又会是个什么花样!”他低头笑了会儿,忽地拿起桌上的折子道:“来,看看这个。”
我把茶放下,纳闷地凑过去,问道:“是什么?”接过来一看,才发现又是十三的请安折,前几天的那个折子批示过去之后,十三即刻回奏,上面写着:“……臣等当闻此谕,确不知应如何奏闻。此次赴围众人,特蒙圣主殊恩,务必学习游猎,且臣等之旧疾,亦得清除,身体亦将肥壮。倘若确实发胖,而不甚寓目,则将如何好。臣等待为此事惶惊奏闻。”
胤禛单独将那句“倘若确实发胖,而不甚寓目”用朱砂勾了出来,在旁批了句:“甚好。”我撑着桌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他们这简直是把奏折当成像现代朋友间发短信开玩笑一样,居然还说能得这么正经八百!胤禛也笑着,揽过我道:“我还没批示呢,你说我这回写点什么好?”
我脑子里闪过那位被胤禛派去为十三护驾的领侍卫内大臣马尔赛又胖又壮的样子,灵机一动,笑说着:“恩……十三爷再发胖,估计也胖不到哪去了,可是马尔赛大人若是再发胖的话,这回头骑马可就……”
胤禛大笑起来,接过折子,提笔写道:朕躬甚安。尔等安好么?对发胖后不堪寓目之事,尔等丝毫勿虑,尽量发胖,愉快而回。惟独马尔赛回来时,恐其马力不支,朕委实为之悬念。著怡王选备二匹脚力强而能支撑之马,以赏赐于马尔赛。倘若尚未发胖,则毋庸赏赐。
我们一起笑了半天,直到苏培盛来请示是否可以传膳了时,我还在边笑边抹眼泪,苏培盛有些惊慌地看了看我们,眼里是满满地不明就里。我又想到十三在奏折上写的那句“待为此事惶惊奏闻”,在胤禛点头让苏培盛出去准备传膳之后,我再一次捂着肚子笑倒在胤禛的怀里,胤禛拍着我,边笑边说:“好了好了,再笑要笑得岔了气可就不好了。”
太监们将膳食端了进来,我服侍胤禛净了手,在桌前坐下时还笑着在猜十三会选什么样的马给马尔赛。太监打开御膳房特地为我做的臭豆腐的盖子时,那股又臭又香的气味钻进了鼻子里,我突然感到胃里翻涌,一阵恶心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