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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龙潭镖局还没有……
一墙之隔的狼群再次嗥叫起来,那利爪抓挠墙体的刺响让他们无端感到一阵烦躁。
“……为什么不动了?”一人摘下挡着风沙的面罩,“到底发生了什——”
另一人抬手握拳,做出噤声的动作。他收回视线,没再去看那些人影,反而将目光转向了正对着他们的三楼。这种诡异的静止持续了片刻,他才开口问:“你们刚才听到什么了吗?”
听到了什么?众人下意识侧耳。
风声,狼群的叫声,烈火烧断木头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心脏剧烈跳动的怦怦声。所有声音糅合在一起,随着每一次呼吸传递到耳边,似远似近,如同无形的鬼魂在半空中对他们发出尖啸。
“人群逃跑时的叫喊声。”站在最后的人说。
几个人闻声转头,那人站在墙边,手里拎着把短刀,几桶火油摞放在他身后,和他低矮的个子比,简直就像是一小座假山。他稍稍拉下面罩,脸被冻得发白,说:“……我刚才还以为是风吹瓦砖时发出的怪声,但仔细听来,这声音好像更加尖锐,也没有风声那么模糊规律,后来我以为是周叔他们那边传来的响动。”
“……那边已经结束了。”他旁边的人也终于注意到了,“但这声音还在。”
“最主要的是,”矮个子抬起头,看向那处浓烟,说:“这附近没有任何能制造出那声音的东西,那怪声是从楼后面传来的。所以,楼后面能制造出那么大响动的,不是主楼内那些人逃了出来,就是楼内的人在外面相互混杀。”
“但三楼那里却没有任何消息。”最开始发现这一点的人说。他放下了手,却仍握着拳。他定定望着三楼,漆黑的窗框挡住了那里大部分的光景,只能看见有人影在微微走动,像是在专心观察着外面的一切情况。
“我就是担心周叔他们也会因为那烟出什么事。”他想起了同伴曾经喃喃说过的话。
周围几人紧绷地扫视四周。狼群的叫声逐渐停歇下来,他们在这近乎空白的寂静里,能清晰听见自己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
他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那些人有问题。”
。
——没错,问题就在于此。
贺兰图听着图坤的话,心想。青雄寨那帮人会在危机逼近时果断抛下他们之前约定好的所有计划,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决定,利用手边的火油来让自己从险境中脱身,又或是拉着世子和整座客栈的人一起陪葬。
而目前,主楼的情况的确已经开始走向失控。那些住客迫切地想要远离火油和客楼不明的大火,安顿好伤者和家人,远离身后那些混乱不明的纷争,绿洲是他们唯一的庇护所。如今没有任何人为他们引路,如果他们继续往前走,再撞上几个陷阱,院墙附近的人很快就能察觉到情况不对。
他们随时都会引燃火油——当然,那些仓惶四散的住客可能还不足以让青雄寨放弃他们提出来的计划,但倘若主楼一旦炸燃,而绿洲却迟迟没有消息的话,他们一定会做出行动。
青雄寨剩余的人手无法支撑他们和世子的训练者对抗,更没有余力远离院墙去和其他人交手,他们手上只有火油,那是他们关键的筹码。到时他们如果一直得不到确切的消息的话……未知和恐惧足以致命,这是世子重新要面对的麻烦。
贺兰图想。这就像是连着火绳的油桶,如果龙潭镖局真的没有清除掉绿洲院墙那部分的威胁,“火绳”开始燃烧,到时主楼那十几桶火油一旦被点燃,让青雄寨意识到计划已经失败,复仇无望,那么那些亡命徒就会让世子数十年来的心血瞬间付之一炬。
世子一定会做些什么。
“……这么说来,主楼被火油引燃才是关键。”数息过后,她看到宴知洲了然般地点了点头,接着看向图坤,那谦和的语气就像是在同府上的夫子请教学问一样,他问:“那么只要让院墙边上的那些人看不清主楼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题是不是就迎刃而解了?”
不,是他们还可以做些什么。
贺兰图尽可能镇定地想着。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真的想让院墙被炸出个洞来,尤其是世子。所以,他一定会想办法阻止青雄寨那些人,即便阻止不了,他也要想方法拖延时间,在青雄寨意识到局势无可挽回之前,就拿到能够操纵狼群的秘宝。
哥哥之所以强调院墙,是为了提醒她和守在门外的人,让他们知道现在还没到真的陷入绝境的地步,事情还有转圜的机会——院墙。只要世子接下来做出点什么,露出破绽,他们就有机会能借此翻过一盘。
但世子能露出什么破绽?他们寸步难行。即便拖住了世子本人,他们同样也被困在了这间屋子里,而外面的情况仍在不受控制地朝着“同归于尽”的方向走。他们能做什么?世子真的会露出破绽吗?这看起来似乎只是盲目的期待。
难道这只是用来安慰人的话吗?
不,哥哥不会用“院墙”来安慰他们。谁也不知道世子会不会真的解决掉院墙的隐患,院墙那些人一旦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对他们来说几乎没有任何好处。如果事情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同归于尽”可是他们最后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