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完全没有办法避开视线,只能想办法把视线停在那些看起来奄奄一息,马上就要死的试验品身上,给他们一个了断。”他的声音轻如呓语,“……哥,我尽力了。”
说完了这句话,他顿了顿,过了很久才开口:“又过了几天,也就是最后一轮实验,他们找来了当地的平民。”
“这些人全是无辜的,他们身体健康,上有老下有小,却被spear以有偿试药的名义带了进来,不知道只要被我看一眼,就是个死。”
话音落下,应晚察觉到于白青停下了拍打他脊背的手,将两只手臂环在一起,紧紧抱住了他。
“小晚,不是你的错,”于白青声音嘶哑,“不是你的错——”
“哥,”应晚笑了,皎洁月牙映衬在他的眼睛里,一片透亮,“别担心,他们没事,都好好的。”
“因为我让自己瞎掉了,”他弯着嘴角,说,“我知道只要任何人被我看一眼,就会有不幸的事情发生。所以一直在心里暗示自己,日日夜夜都在想,我这辈子再也不要看到任何人,看见任何东西。”
“直到那一天,实验人员带着一名孕妇和两个小孩走进实验室,我的目光刚落在他们的身上,就开始全身抽搐,眼前也突然完全黑了下来。”
“后来,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应晚的声音轻飘飘的,沉静而又和缓,“可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再也没有人因为我而死。”
母亲以前总是告诉他,要善良,勇敢,全成人之美,以好人善意。
那时候的他还很弱小,既救不了自己的父母,也无法拯救这群可怜的人。
独自转身面对黑暗,是他留给世界最后的温柔。
第77章半颗心脏
“我后来才知道,这种仪器叫做eyetracker(视线跟踪仪),是国外一家科技公司的实验性产品。设计的初衷从来就不是用来杀人,而是用作商业用途和科学眼动实验。”
“而那个把仪器送给老斯皮尔,让研究人员把我变成杀人工具的人,”应晚望着他,“就是当年杀死我父母的凶手。”
这还是于白青第一次听到应晚提起有关他父母死亡的细节。他还记得诗查雅曾经说过,大使夫妇是在日内瓦的宅邸中被入室抢劫的人所杀,官方登记的档案里显示他们一家三口全都不幸遇害。
然而,应晚最后却独自活了下来。
这样看来,当年一定有什么特殊的隐情,让那名凶手留下了应晚一命,却把应晚接下来的人生弄得一团糟。
“你还记得那个人的长相吗?”于白青问,“现在的侦查技术比十几年前要先进很多,如果还有印象,日内瓦警方和总部应该也能帮忙排查。”
听到于白青这样问,应晚自嘲般地笑了一下:“哥,我可不止记得。”
男人的眉目和他空无一物的眼眶,曾是他日复一日噩梦的源头,也是他这辈子最难以忘怀的痛苦开端。
他一直觉得没必要让于白青知道这些。他哥和他是两个截然不同世界的人,早晚有一天,他会带着曾经的那些仇恨回到最初的,一了百了,而一切都与于大警官无关。
姓于的会秉持着他刚从警校毕业时的初心,破案、立功、当上大警督,成为他一直以来想成为的那个人。
可是,自从一切回档后重头再来,于白青就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了全然不可磨灭的痕迹,不仅打乱了他的每一项计划,破坏他设下的局中局,还一次又一次阻挡了他赴死的脚步。
这人好像一直在履行着刚才说出口的那句承诺——无论发生什么,都会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
越过于白青宽厚的肩膀,应晚眨了眨眼睛,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奢望。
旁人拼搏一生,为的无非是功成名就家庭美满,他想要的不多,只求和于白青一起到老。
他可以随时为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去死,那为什么不能试着为了这个人努力活下来?
将下颌轻轻倚靠在于白青肩头,应晚如同自言自语般地喃喃出声:“我第一次见到凶手,是在大使馆的一场招待晚宴上。”
“父亲拉着我和参加宴会的客人们挨个打招呼,那个人和一群商人站在一起,一眼看上去并不显眼。”他闭上眼睛,轻声说,“他见到我以后立刻蹲在了我的面前,对我行了吻手礼,还夸我的眼睛和湖水一样漂亮。”
于白青:“那人当时多少岁?面部样貌有什么特征?”
“……十几年前看起来年纪还很轻,大约二十来岁,平头,五官平平无奇,没什么特别的,个子和我父亲差不多高。”应晚皱起眉头,逐渐在脑海里拼凑出零碎的记忆,“唯一印象比较深的,就是他有一只眼睛安装了义眼,在眼眶里咕噜噜地打转,看起来有些瘆人。”
说到这里,应晚又接着补充:“对了,那天于叔叔和阿姨,还有一群国际刑警总部的高官也在。”
平头,普通人长相,一只眼睛安装着义眼——
于白青仔细回想了一下,确认父母从没有和自己提起过类似的人。
应晚见于白青没什么问题,继续接着说了下去:“可是那天晚上,他带着一群人闯进我家的时候,安装在眼眶里的义眼就已经不见了,两个眼眶里没有任何东西。他们一开始杀死了我的父亲,最后又当着我的面,用枪射杀了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