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再次开口,声音之中仍带着浓重的哭腔,伤心欲绝:“皇儿,你去罢……等来人将消息带到时,让他立刻进宫来禀……”
党熙之喉咙动了动,嘴唇轻启,一个“是”字说得艰涩无比。
肖公公领着党熙之走出长垣殿,众大臣停止了哭声,都跪直了身体望着他。前排重臣正欲开口,忽见太子殿下苍白隐忍的脸转向一旁微微垂首的肖公公示意了一下。
肖公公开口又向群臣宣布:“南海战事大捷!连王殿下殉难!”
大殿内外一时噤声,片刻之后,慕容正卿率先开口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太子殿下登基!”
群臣高呼:“请太子殿下登基!”
寅时发丧,沉重的钟声在暗寂的长空鸣响回荡,侵入整个京城内每一个人的睡梦之中。
晚清被悠长渺远的钟声唤起,明明是由睡眠中醒来,听着这钟声,却反而觉得像是恍惚入梦了。
她打开门时,院中已站满了下人,每个人都在寒夜之中静立不动,向着皇宫的方向,侧耳倾听。晚清初时觉得奇怪,刹那便明白了过来。鸣钟暂停,三十六声,皇帝驾崩。
第二日满城皆白,家家闭户。朝廷下诏于天下,万民皆守孝三月。
连王府也阖府上下换上孝衣,各厅房里挽起白纱,府门上挂起了白灯笼。晚清也换上了白衣,心中甚为党羡之忧虑,不知他何时会得到消息,又或是他已经快要回来了。上次来信说到,决战在即胜券在握,他不日便可归京了。
晚清看着王府里里外外的丧仪装扮,心中隐隐觉得是不是太夸张了。可她不懂得这里的规矩,见了也只能默然接受。
直到黄昏时分,耳边丧钟之声依然阵阵响起,似乎永远不会有完全停下的那一刻。晚清站在院中,忍不住问管家:“这钟要敲到什么时候呀?”
管家叹了口气,说:“按制,这京城内的大小庙寺,要鸣钟三万次啊……”
晚清正在惊讶,却见管家眼圈一红,竟流下泪来。
她见女人哭倒还无感,就是见不得男人哭,尤其还是这么个年过半百的老管家,相处日子已多,彼此还算熟稔。晚清心焦地说:“管家大人你别哭啊……你一哭,我觉得我不哭都不好意思了……”
管家听了她的话忙擦着眼泪说:“不哭不哭,我没哭……”眼泪却一时止不住。
晚清完全是被他的模样勾红了眼眶,心里正在暗暗感叹他的衷心与情切,忽从府门闯进来一高个男子,莽撞急切,风尘仆仆。
他一路奔至两人跟前时,晚清才看他觉得有点眼熟,想起来也许是以前跟在党羡之身边的亲随。管家一见到他,登时一激:“江声!”
赵江声对管家说道:“向阳已去宫中传讯了。”
晚清忽然想到,他是不是跟在党羡之身边的?那党羡之是不是已经回来了!
她心中一喜,念头刚动,还未及问得出口,忽见管家睁着红红的眼圈,眼中含泪看着她,颤声道:“姑娘,殿下他,殿下薨了!”
晚清顿时懵住,怔怔地说:“你什么意思?”以她一知半解的理解,这句话实在是个不怎么好的意思。
她问完之后,不理管家了,又转向赵江声,声音已突然哽咽起来:“你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
赵江声面色大恸,声音悲昂:“王爷他殉难了!他死了!”
晚清不相信他,可还是忍不住哭,泪眼模糊,气息颤乱,声音也被哭意割得七零八散:“你骗我,前几天他还……给我写信,说马上就能打胜仗了,他就能回来了……难道你们……你们打败了吗……”
“是打胜仗了,王爷就是在胜的那时死的!”
晚清已看不清他,只觉得他的声音像句魔咒一般钻入自己的耳朵,她眼前一片朦胧地对着那个方向争辩:“胜了怎么会死呢,你胡说!他是受伤了吗……他伤得很重吗,他还没死对不对?”
“他没有受伤,他是死了……”赵江声声音颤抖,却吐字清晰洪亮。
晚清委屈地发出最后一句辩解,泣不成声,话语难辨:“那他的尸体呢……”
“没有尸体……”
晚清心中始终不肯信他,这时重又升起希望,收不住的哭声里竟带着几分欢快:“那他肯定没死,他是失踪了对不对,你们找不到他,就说他死了……”
管家怜悯地看着她满脸彷徨一身哀痛,低声问赵江声:“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江声恨声道:“倭贼举了白旗之后,王爷站在船头,让我们也跟着接收敌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