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感叹结束后,队官站起来,手插在齐膝紧身外衣的口袋里,在被他当作卧室的大厅里大步走着。
凉爽的微风从客厅的门隙和窗缝里吹进来,使燃烧的蜡烛火苗狂乱地跳动着,烛光从斜方向把大厅一划为二。它投下红色的、变化无常的光,一会儿亮,一会儿暗。从墙上可以看到队官高大的身影在走动,他佩带长剑,戴着一顶有羽饰的毡帽,清晰地勾划出一张和卡洛②的画像一样的脸。
“当然,”他喃喃地说,“或许是我完全搞错了,或许是马萨林给这个年轻恋人设下了陷阱;今晚马萨林定下了象当儒先生一样可能定下的亲切的约会。我听到而且知道这些话的价值,‘明天清晨,’他说,‘她们将从布卢瓦桥上经过。’该死的!这说得有多清楚!尤其是对一个情人!所必他才坐立不安,所以他才犹疑不决,所以他才下了这道命令:‘我的火枪队队官先生,明天清晨四点钟骑上马!’这和他对我说‘我的火枪队队官先生,明天清晨四点钟,在布卢瓦桥,听见吗?’不是一样清楚吗?那是国家机密,我,一个小凡物现在却掌握了它。为什么我掌握了它呢?正如我刚才对陛下说的,因为我有一双好眼睛。因为听人说他疯狂地爱着这个意大利的小宝贝!因为听说他跪在他母亲面前请求娶她!因为听说太后甚至还去罗马宫廷求教,想知道这样一个违反她意志的婚姻是否有效!噢,要是我还只有二十五岁该多好啊!要是在我身边还有着我年轻时代的那些人该多好啊!要是我不是打心眼里蔑视所有的人,我将使马萨林和太后闹翻,使法国和西班牙闹翻,我要按照自己的意志造就一个王后,哼,算了!”
队官把手指弄得咯咯作响以示他的轻蔑。
“这个可耻的意大利人,这个懦夫,这个吝啬鬼,刚才他拒绝给英国国王一百万,如果我送消息给他,他也不可能给我一千个皮斯托尔。噢!该死的!我多孩子气!我多蠢:马萨林会给人什么东西!哈!哈!哈!”
队官独自大笑起来。
“睡吧,”他说,“睡吧,立即就睡。今天晚上我脑子累了,明天会比今天更清楚的。”
他自我安慰了一番后,便用披风裹住自己,一面还嘲弄着睡在隔壁的国王。
五分钟后,他便呼呼入睡了,嘴微微地张开,不是在吐露什么秘密,而是在肆无忌惮地打鼾,在宏伟的拱顶下他的鼾声越来越响亮。
① 纳瓦尔:法国古小王国,地处比利牛斯山区,达尔大尼央出生于该地。
② 卡洛(1592—1635):法国画家。
第一三章 玛丽·德·芒西尼
初升的太阳刚刚照亮花园里的大树和城堡高处的风标,年轻的国王醒了已经有两个多小时,他因爱情而睡不着觉。他亲自打开百叶窗,好奇地向沉睡的王宫的庭院看了一眼。
他看到约定时间已到,庭院里的大挂钟已指着四点一刻。
他没叫醒离他不远在酣睡的贴身仆人,自己穿好了衣服,可是这个仆人惊慌地赶来,以为自己失职了。路易打发他回到他自己的房间里去,一面叮嘱他绝对不要声张。
于是他走下狭窄的楼梯,从一扇侧门出去,他发现花园围墙那儿有一个骑士牵着一匹马。
这个骑士系着披风,戴着帽子,难以辨认。
至于那匹马,从它背上备的鞍子看,象是一个富裕市民的马,再锐利的眼睛也察觉不出有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地方。
路易过去抓住这匹马的缰绳,队官替他稳住马镫,自己没离开马鞍,他用谨慎的声音询问陛下有何命令。
“请跟着我。”路易十四回答。
队官让他的马快步跟在他主人的马后面,他们就这样向布卢瓦桥方向奔去。
当他们到达卢瓦尔河对岸时,国王说:
“先生,请您策马向前驰去,直到发现有一辆四轮马车时您再回来通知我,我就在这里。”
“关于要我去寻找的那辆四轮马车,陛下有什么细节要告诉我吗?”
“一辆华丽的四轮马车,您将看到里面坐着两位贵夫人,也许还有她们的侍女。”
“陛下,我不想出差错,另外还有什么记号能让我认出就是您说的这辆四轮马车吗?”
“很可能车上画有红农主教先生的纹章。”
“那好,陛下,”队官回答说,他对要认的目标完全有了把握。
于是他策马朝着国王指的方向飞奔而去。没走出五百步,他就看见了四匹母骡,随后辆四轮马车在一座小山岗后面露了出来。
紧跟着又出现了另一辆四轮马车。
他只需看一眼便认定这就是他要找的马车、随从。
他立即勒住马转身向国王跑去。
“陛下,”他说,“四轮马车来了,第一辆马车里果然有两位贵夫人和她们的侍女,第二辆是跟班、食物和衣服。”
“好,好,”国王用激动的嗓音回答,“好,走,请您去对两位贵夫人说,一位宫廷骑士希望单独向她们俩表示敬意。”
队官策马而去。
“该死的!”他一面跑一面说,“我希望这是一个体面的新差事!我过去抱怨自己无所作为,现在我是国国王的心腹。作为一个火抢手,这就值得骄傲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