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那是桑树垭啊,都是几十层的楼呢,”兰妹儿像是来了兴趣,“我们这样的房子,在城里是稀罕,哪里有啊。”
刘雀儿就有了主意。他想起了薛大夫说过,吸够了地气的东西放在屋里,人就有了精神,就不会生病了。薛大夫那样的上等人家都能要的东西,兰妹儿为啥就不能要呢?人家出钱都愿意买一个,我这里有的是,顺便拿一个就是,不费神不费事的。
“你明天,把我那几个碗拿上吧。就是昨天你吃饭的那种碗。”
“古山里挖出来的?”兰妹儿问,“叫我咋样送得出手。人家用的是细瓷碗。”
刘雀儿就笑了,看来,兰妹儿是不晓得那些东西的用处的,和我一样孤陋寡闻。还是人家薛大夫有见识。
“楼房里没有地气,就像是屋里种的苞谷,屋里栽的桃树,总是要死不活的。”
刘雀儿就把薛大夫给他说的那些话的意思,加上自己的想象,说给了兰妹儿,“没地气,人就没有精神,身体就不好,时间久了……”
兰妹儿来了兴趣,高兴起来,“那好。我都拿上?”她说,“分给她们一人一个,我们就都有精神了,她们一定会很喜欢的。”
刘雀儿受到了鼓舞,就说:“给薛大夫也带几个去,人家对我很好的。我一个人,人家对我像兄弟一样,不只是朋友。”
刘雀儿没有说薛大夫是给了钱的。他想,那些钱以后要还给人家,不能算是薛大夫给的。
“就那几个碗,再给薛大夫,我们姐妹就不够分了。”兰妹儿有些不满意。
“不。给薛大夫带另外的,是一些我从古山里挖的东西,”刘雀儿说,“他说过想要,也要送给朋友。他的朋友很多。”
“几个啊?”兰妹儿稍稍放些心,“弄烂了,我可不管。”
是啊,那些都是容易弄烂的东西,车上又挤,路上又颠簸,弄烂了咋办?刘雀儿想了一阵,终于想出一个办法来。
他们起床后,兰妹儿梳头,刘雀儿就把架板上面的一个箱子搬下来。那是一个不晓得放了多少年的箱子,里面是香樟木的,多少年过去了,还有幽幽的香味;外面缝上了一层棕,还留有喜鹊闹梅的图案。刘雀儿拿扫把把棕箱子上面的灰尘清扫干净,又找来一块旧衣裳,蘸水擦洗。
“弄那个做啥?”兰妹儿不明白。
“装东西啊,”刘雀儿说,“装在这里,就碰不烂了。”
兰妹儿欢叫起来:“你的鬼主意多啊。既然这样,还不如弄水冲一下。冲干净了,太阳一晒就干了。”
刘雀儿想,还是兰妹儿聪明。就照着她说的,用水冲洗。冲干净了陈年的灰尘,刘雀儿看清了,棕箱子是用细棕绳子织布一样织成的,上面两只花喜鹊歇在梅花树上,很好看的。刘雀儿就有些舍不得了。又想不出还有别的东西能装那些陶器,就打消了留下来的念头。人家是给了钱的,五百块钱啊,一个棕箱子算得了啥。
兰妹儿晒棕箱子的时候,刘雀儿就开始把屋檐下的柴捆一捆一捆地搬到一边去,搬得很小心。兰妹儿不眨眼地看着他,好像已经明白了他的用意,又有些疑惑不解。刘雀儿搬完柴捆,搬开柴草。搬完柴草,一堆陶器就露出来了,海子、盘子、杯子、罐子、瓶子,很多东西是兰妹儿叫不上名字的,也是第一回看见。
她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像是嘴巴里塞进了一根看不见的大萝卜。
刘雀儿看看棕箱子,又看看面前的东西,“装得下,”他说,“有些东西可以摞起来,大的里面可以装小的。”
兰妹儿不说话,蹲下身子翻看那些东西。刘雀儿就去搬来一个化肥袋子,倒出里面的谷壳子,先在箱子里面填上一层,放上一层瓶瓶罐罐或杯盘,把能够往海子里面装的,装进海子里,用谷壳子填满。棕箱子装满了,还剩了两个高颈项的瓶子。
“这两个归我,”兰妹儿见刘雀儿不准备装了,就说,“算是给我的运费吧。”
“你拿去吧,免得我收拾,”刘雀儿看一眼高颈项瓶子,“你们拿去有用处,我要它没益处。”
兰妹儿看见刘雀儿把棕箱子盖好了,摇一摇,没见里面有声音,就放心了。
“这些东西你还有吗?”兰妹儿问,“我还想选两个其他样子的。”
刘雀儿看着她。
“摆在屋里挺好看的。”兰妹儿说。
刘雀儿笑着说:“以后摆吧。由你挑,由你摆。多得很。”
兰妹儿又看房子周围,不明白地看刘雀儿:“哪里有啊?”
刘雀儿停一下:“山上呢。我窖了一坑。”
“我下次回来,把它们都弄回来,”兰妹儿说,“挑好的,先把我们的新房布置起来。”
“到时候再说。”刘雀儿有些不赞成,“那些东西,放在屋里不好。桑树垭不是羌氐市,城里和乡里不一样。我们忌讳那个。”
“有啥不一样的?他们是人,我们也是人。他们能用,我们也能用。”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