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太后按住女儿的肩膀,句句千钧:“为母在,为母在!吾女勿忧!”
长公主凝望母亲的面庞——熟悉的五官,皱纹和白发,却能让她从心底里生出安宁和平静。许久,刘嫖公主又想起什么,呐呐:“阿母,阿娇,阿娇……热……阿娇。”
窦太后按住女儿的肩膀,句句千钧:“为母在,为母在!吾女勿忧!”
馆陶长公主定定地;倏尔,抓紧母亲的手:“凡母所思,儿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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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刚过,天子应母亲的召唤,到达长信宫。
刘启皇帝行礼:“母后。”
“阿启,”循着声音,窦太后向儿子所在的方向伸出手。
天子往前走几步,坐到母亲身旁:“阿母。阿母今日唤儿前来,有何训教?”
“甚训教?母子之间,何必如此。”窦太后浅浅笑着,拉了儿子的手放在自己膝上:“阿启,皇储乃国之根本,储妃仅次之。吾儿于皇太子妃之选,不知做何所想?”
皇帝一脸恍然,回道:“此事,吾有言在先:荣可自选合意者,立之。”
皇太后拖长了声音,很随意地“哦……”了一声。
母子间静了片刻,窦太后接着问:“老妾闻:太子欲立周朵为妃。天子以为,可乎?”
“条侯,国之栋梁;周氏,两代武勋,父子彻侯。”天子抽回手,慢慢抚长须,笑而点头:“如此家世,可配太子宫。”
窦太后没出声,只挺直了腰身,坐着。
天子看了看母亲的神色,低下声,问:“阿母?莫非有所不满?”
“条侯太尉之女,长公主所出,先帝之女孙。为母何来不满?”窦太后将脸转向儿子:“然,老妾恐此女非皇太子之良配。”
“嗯,”天子挑高眉,扬声问:“母后何出此言?”
‘难道母后要计较当年那些宫闱之事?不会吧?’天子无声地笑起来。他不认为自己的母亲是那种心胸狭隘、斤斤计较的女人,否则就不可能在父亲祖母的双重监视下熬过那些艰难悠长的后宫岁月。如今尹姬入土多年,慎夫人又低调本分,都拿不上台面了。
窦太后不答,只慢慢举手向外摸索。天子见了,急忙将自己的手送上去。母子两的手掌叠在了一处。
“阿启,”窦太后摸着儿子的手,柔声问:“陛下将复‘绛侯’之爵位乎?”
“嗯?”天子一愣,大为意外:满心以为母亲会回溯往昔的宫廷恩怨,怎么一下子转到这上面来了?
“母后,周胜之坐杀人,国除。岂能复起?”天子摇头,想了想,再摇头:“况,先帝圣裁,非吾可更易。”父皇在位时做的决定,无论对错都不是现任皇帝可以改变可以推翻的——这不是普通的朝政问题,是‘孝道’问题。
“如此,”皇太后斩钉截铁:“则周朵不可为皇太子妃!”
天子:“母后……”
“众所周知:”窦太后抢一步开口:“周朵,明托条侯周亚夫,实乃废绛侯周胜之之亲女,周胜之妻尹长公主所出也。”
“周胜之多行不端,先帝按汉律夺其爵土。今若立其女为皇太子妃;子行孝道,外戚加恩,必催生奢求。”皇太后把长子的手捏得越来越紧,同时加重了语气:“一旦不能如愿,则难免有怨望、生是非。甚至,进而祸乱太子宫。如此,汉室之内,将无宁日矣!”
“母后所言……甚是。”刘启陛下沉思片刻,不得不赞成母亲的想法有其道理。
大汉是以‘孝’治国的国度,对孝道的坚守是所有阶层的共识;而‘恢复祖业,荣耀先人则是孝道的最高变现形式之一。周朵如果当选皇储妃,以后就很可能——不,是一定——要求恢复其生父和祖父的‘绛侯’爵位;而这,绝不是天子想面临的局面。
“然,儿事先承诺,不可言而无信矣。”天子举手揉揉眉心:“况,阿荣亲口言明:于周姬,情有独钟。”以这理由对儿子出尔反尔,牵强了。毕竟还有一种可能:这女孩很识相,永远不提这要求——不过,会吗?
“情有独钟?情有独钟……”皇太后喃喃重复这四个字,唇边闪过一抹嘲意。
“此,有,何,难,哉?情有独钟,情有独钟!”窦太后用大袖掩住口笑,几乎话不连句:“太子爱美人,予之。入太子宫,可;立妃,不可也。”
天子这下明白母亲的意思了。想想: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算是儿子和朝堂两面俱到。可以向周家问问看。
“细想,”窦太后平复下来,又拉过儿子的手:“周姬尚有一大不是,不宜为妃。”
皇帝好奇:“何?”那女孩可是听说要长相有长相,要才艺有才艺,人人称道呢。
皇太后平静地一笑,轻轻拍儿子的手背:“慎、尹、血脉,无宜男之命!”
‘其实,正妻没生育,反而好些。孩子由侍妾生就行。’几乎冲口而出的话,被天子急急收了回去——有些事,即便亲如母子,也是不能说的。
皇太后自然‘看不到’儿子脸上的表情变幻,接着往下冷冷道来:“汝父爱幸慎夫人至极,然无子。慎夫人荐从母之女尹姬入宫,多孕不产,仅一女活,无子以终!”
象被抛入巨石的湖面,悠远的往事随着波浪一一泛起;冒出水面,暴露暗淡狰狞的面目。天子记得,都记得:当初那对美貌如花的表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