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怔愣着看着温宁,冷汗顺着脊椎骨爬成一条僵硬的蜈蚣。
纸人新娘的裙摆无风自起,无数宾客方才系上的祈福红绳竟如蛛网颤动。
李三踉跄后退,忽然觉得手腕发痒,好似那红绳缠绕时顺着毛孔往皮肉里钻,他低头一看,只见手腕空空如也。
原来竟是幻觉!
这里是怡园,温宁自然不会让他和纸扎新娘在这里入洞房。
时杰已经带来几个壮硕的护院过来,将李三等人“恭恭敬敬”的送出了怡园。
月寻指尖轻叩檀木案,阳光在他的面具镀上一层碎金,他望着亭下那道纤细身影,喉间溢出声低笑:她竟然把一场阴婚闹剧,化作了满堂锦绣生意。
好个伶俐丫头!
利用阴婚震慑暗处窥视的豺狼,又借红绳系缘引出一笔长久生意。
只是不知那纸人空洞的眼眶里,究竟映着多少人心魑魅?
流青和凝兰也蒙上了面纱,生怕被人认出,牵累温宁。
但是温宁行事张狂耀眼,熟悉她的人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
凝兰雪青色绉纱下仍浮着愠色,小声嘀咕着,“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凝兰咬碎最后半句詈语时,檐角铜铃正巧掩住尾音。
三丈外,流青贴着朱漆廊柱,将几个刻意侧身避让众人目光的宾客,默默记在心里。
她端着托盘走来,借着添茶俯身,悄声道:“主子,容世子和嘉世子也来了怡园,还有月公子。”
温宁顺着流青的视线寻去,恰见月寻那一袭黛青色长衫如刀刃般割开稠密人潮。
至于另外两位,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时,一个丫鬟走过来,她并未见过怡园真正的东家,错把温宁当成了这里的主子,将银票和容世子留下的话一字不落的复述一遍。
温宁眼眸深邃,眉头微蹙,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心头,红唇微抿,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忧虑。
她轻轻交叠着手臂,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敲打着臂膀,思绪在脑海中跳跃、碰撞,寻找着那一线突破的契机……
墨泽荣贪玩,喜看热闹,为人心思却不像墨文嘉那般歹毒阴险,但这朱门深宅之中,谁又能真正做到独善其身
偏是腰间一条玉带就不知镶了多少民脂民膏!
温宁的目光似是穿透了那张银票的表象,如同银针刺破最华丽的绸缎,直达真相的肌理。
早在决定复仇进入王府那一刻,她便在心中绘就一幅复杂的权势图谱,其中三五人影绰绰,却唯独漏了荣、嘉两位世子。
李三之事,不过是一场不足为惧的闹剧罢了。
而墨泽荣抛出的这张银票,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照亮了温宁心中的迷雾,倒是给她提了醒。
真正的幕后黑手,往往隐藏在光鲜亮丽的背后,操控着世子们如棋子般布局。
而能驱策世子,必是权贵中人!
她的思绪在京都的权贵间游走,最终定格在两个名字上——战家与齐王。
至于月寻,那个总是以清冷神秘示人的公子,心思虽深,却行事直接果断。断然不必为了怡园二东家的位置,使用如此幼稚低级的计策。
月寻,不过是这场戏中的看客罢了。
只有找出真正的幕后黑手,才能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不仅全身而退,还能反戈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