苣火在堠(土焦)上燃举,每次最多三火。其举法,劳干等以为桔槔举兜零,中立置苣火。或说用烽竿、绳索悬系苣把于空中。但仔细推敲,苣把如何固定,几火团簇一起能否分辨……等等,似均可诘疑。唐代苣火不用高竿。《烽式》之苣火,于四烟灶间立四土台,台上立木橛,橛上插苣把长五尺,“干苇作薪,苇上用干草节缚,缚处周回插肥木”,一次可放四火。此法当起源于汉代桯苣。桯为直立(或横连)的主木,如伞盖中柱曰桯。桯柱插在苣的一端或中腰,升举时列竖于堠顶,如唐之橛苣火。小苣等,则先用木橛钉在某物上,保持燃火的角度,然后升举竿顶。莫当、大湾簿将小苣、桯苣分为两项,知二者在应用上有区别。又二簿所列苣数比例皆为100:3,小苣似经常使用,消耗多;大苣、桯苣或不常用。
离合苣火:
是一种特殊举法,见(45)、(72)、(74)等。离合指反复地分合往来,《图书集成》卷二六六引《墨客挥犀》:“战棚以长木抗于女墙之上,……可以离合,设之顷刻可就”。离合火、苣火大约是水平状地来回运动,与累举烽的垂直上下不同。苣火用烽竿、桔槔难以做出离合的效果,疑由戍卒手执之左右摆动、交挥一定次数、时间,但火书不详。
居延苣火、诟火:
见(5)、(20)、(21)等例。分别为居延烽、诟表的夜间对应信号,含义相同,也应有其独特处,如特征、数量、举法、应用范围等,但目前均无可论定。
《通典·守拒法》引“古制”云:夜及晨微明时报平安,举一火;闻警,举二火;见敌尘,举三火。其制早于唐代,唐苣火在地面,称“放”不称“举”。明《武备志·墩堠图说》曰,每烽台“灯笼三盏,白纸糊,务要粗径一尺五,长三尺”,一灯相当于一苣,又移至堠顶竿上升举。前引《抚院号令》、《兵守号令》,夜遇敌举燃火把,数目与日夜所燃烟柴数相应,但举法不明。
(五)积薪类
积薪见于先秦及《墨子》者,用为燃料储备及城防守御。《墨子·备城门篇》曰:城中“五十步积薪,毋下三百石,善蒙涂,毋合(令)外火能伤”;《备梯篇》:“城上繁下……薪火、水汤以济之”。汉代则专作为烽火信号。
积薪的形制、使用:
积薪燃烧时,烟浓、火烈,为了安全,又不致遮蔽,混同其他烽号,皆于坞堠较远处存放、燔燃。金关遗址残存的积薪,在堠台东北十米处,底径150、高60厘米,内杂草稭、树枝、残简等。甲渠第四燧遗址东20米,为积薪燔燃处,现遗留极厚的灰烬层。敦煌西部汉烽燧,积薪有远距坞堠百米以上的,彼此间距亦远,排列方向多垂直烽燧线,便于侯视应和。最典型如D。D。21燧(TⅩⅡa)南五十米的十六堆积薪,南北行为组,每组四堆,堆距20米,东西组距为14米,呈方阵状。D。D。23(TⅩⅢ)南70米,共四堆,底1。9×2。5,高1。3米,以长苣把交互垒砌成方体,共16层。D。D。24(TⅩ1Ⅹa)同上,垒叠24层,每层厚16厘米,其上顶倾圯一侧,底与地面之间有一空隙。据甘肃省博物馆搬迁的一垛计算,约一吨半重,合汉制五十石左右。
汉简所记积薪,可与上述实况结合考察:
大积薪三小积薪三(莫当燧簿节录)
大积薪三(大湾簿节录)
大、小积薪皆簿坠(821·甲475)
小积薪一,上□顷大积薪二,上□顷(214·8甲1169)
小积薪一,上□顷(214·47,又214·108)
小积薪二,未更大积薪二未更积,积薪八,皆毋埒,巩木不涂白土恶(264·32甲1383)
积薪八,皆毋涂布(142·30甲797)
积薪、巩木皆不土恶,负八算(EPT59·6节录)
积薪分大、小两种,约属日、夜的不同规格,似别无意义。每燧装备量,大、小积薪似呈三、三或四、四的比例。前举D。D。21燧的十六堆积薪,每组为四垛,多余的三组或为备用品。积薪久积会颓圮变型,需定期更换曰“更积”。为防风雨、失火,其外表皆涂泥、或白垩,后者使积薪于旷野中目标更为显明。又有埒、巩土等附属物。埒为矮垣,巩木今释巩土。此二物或指保护积薪的短墙、笼架之类,由简264。32。EPT59。6可知巩木之为物亦需涂泥防火,大约是木质的。后世积薪,如《通典·守拒法》:“烽台……置柴笼三所,流火绳三条,……见敌烧柴笼”;《武备志·墩堠图说》:“草架三座,……离地五尺高,用木横阁,使草柴不著地,不为雨湿所浥”,都注意到防潮通风和坚固、易燃等问题。
积薪发号,每次最多燃三堆,一般由戍卒持火种出坞前往点燃。汉简之“取火遂”(甲1977、1991)、“取火椎钻”(305·2)及“茹”(见莫当、大湾簿),分别为取火工具、引火物,备火种熄灭时取火用。如坞燧被敌围困,次燧、旁燧可代其燔薪,见(58);或本燧改发信号,见(72)、(74),以免信息中断。但也可采取以下特殊措施:
火箭发火法:
例(62)乃新出某“烽火品约”散简。“堪茹矢射积薪”,堪,同纳、龛,解见《广雅释诂》。茹,《说文》以为饮牛也,实际上碎细柔软之绒状物亦可称茹,而此处乃指引火信物。今西北民间方言,曰继火、引火仍称“茹火”。箭矢堪纳信物火种,即古之熛矢[《墨子·备城门篇》:“为烟矢射火城门上”,烟矢为熛矢之误。],汉简又名“茹尖槀虻矢”(EPT21·56),即火箭。火箭多用于火攻,见《墨子·备城门篇》;又《通典·守拒法》:“火箭,以小瓢盛油冠矢端,射城楼木板橹上,瓢败油散因烧”;又“以瓢盛火符(附、缚)矢端,……中夜齐射敌营”。用于遥射积薪发火,可能是汉代所首创。后世如《通典·守拒法》曰:烽台备“火钻、火箭、蒿艾”等物,其箭、艾等亦用于遥使柴笼发火,盖承汉制而来。又同上守拒法说烽台备“流火绳三条”;《武备志·墩堠图说》云,每烽设“火绳三条”,略同今之导火信索,其两端连接烽台、积薪,燃其一端,可将火燃导至积薪处,亦勿需下堠前往点燃,又另是一种遥控发火方法。
鼓
除上述五类以外,或有以汉简之“木薪”、“芮薪”、“马牛矢”等为烽火用具者,皆非是,此处暂不赘论,仅附述鼓的作用。
鼓作烽火信号,已见《史记·周本纪》。击鼓闻声,使用简便,昼夜皆可。但鼓音无形,不宜传远,又易受气候和其他噪音影响干扰而失误,有很大局限性,故历代作烽号或作布令工具并不固定。《墨子》诸篇鼓号,既指挥战斗,又传递警讯。后一作用,如“烽、火以举,辄五鼓传”,似作主要烽号烽、火的辅助号令。除此而外,扰乱敌方,以及禁行、报时、启闭城门等等皆用鼓号。汉代,边塞每燧虽皆备鼓一枚,又破城子曾发现击鼓之枎(枹)棒,然而见诸敦煌、居延的全部烽火品约,均无鼓号,由知鼓号不作烽火信号。司马相如《子虚赋》:“击灵鼓,起烽燧”,灵同令,乃司命布令之号。新简EPF22·331“燧有鼓一,……常悬坞户内,□□尉卿使诸吏旦、夕击鼓,积二岁”,可证边塞早晚击鼓,乃用于相互联系、报时或直戍,与烽火警讯无关。敦煌简“□□□晨时鼓一通日食时表一通日中时表一通”(TⅢXⅡ,f:06)[转引徐苹芳:《居延、敦煌发现的塞上烽火品约》(《考古》1979年5期)。
],即此种定期联络信号。晨时一鼓,与旦夕击鼓正合。汉代以后,文献记载或以烽、鼓并提,详情不明。而《通典·守拒法》,每燧备鼓,烽号却无鼓。唐兵部《烽式》亦无鼓。宋《武经总要》之鼓仅指挥守城作战,不传远。至明清,鼓为火炮代替,兼有烽号、指令两种用途,称号炮,与战国时相仿,但需要其他烽号配合,无单独使用者。
边塞烽火的运用和传递
一、烽品的烽号与烽号组合
汉北边塞防数百年间,以防范匈奴侵扰为主,同时兼有拦禁越境、隔绝内外和保护附塞各民族等作用[参见《汉书·匈奴传》元帝时侯应奏章。]。汉简所见烽火,大多属敌警性质。烽品是关于敌警的条例。预先分析敌情,分别予一定的烽号组合作代表,即构成烽品各品条的信息。从烽号组合为信息的过程中,可以清晰地看出烽火的实际水平,并充分揭示出烽火技艺的内部规律性。在这方面,新出的“品约”册堪称为“杰作”。其“品”的部分,按我们的理解可表解于前表。
这份“品约”的某些条文有前后承接关系,又其中有某些术语,均需加以说明。“和”,即此燧按彼燧所发之号应发以同样信号。“和如品”:按品约相应之条应和。例(51)“举燔、燔薪如故”,乃承例(50)而言,指烽、积薪数比照上一条例(50);“举烽如故”,又专指烽数比照前述。例(53)、(54)之“部烽”,为各塞(部)代表性信号,详见下文。(55)仅言“举烽”而不言数目,所指仍为部烽,乃省略之辞。
综合上表及其他西汉时期烽品残简,汉时边塞运用烽号,有如下一般性特点:
1.不仅注重烽号的类别、数量,也很重视其不同品种,新创的烽号繁多,因而有可能、并非常善于组合出许多复杂的信息,为历代烽火所不能比拟。例如,上表所列前十一简,至少包括三十六种昼夜的信号组合,彼此无一类同。其运载信息的容量极大。而这种组合既严密又巧妙,彼此不会重合而导致混乱,详尽、准确地表达出各种(或可能出现的)重要的军事势态。
2.着重通告敌之来去、时间,尤其是入侵部位和意图,对其人数实力及进攻程度,则不如先秦及魏晋以下烽品规定的那么详细、突出。例如,西汉烽品中少见关于小股敌人入侵的品级,似乎只有五百至一千人以上的大规模敌人,才能引起注意。这与汉代边塞的战争和军事防御特点有关。
3.烽号有主次之别、职能之分。表示敌情的轻重缓急,或增减烽号数量,或改变组合。烽、火、积薪是为主的、常用的信号。烽和火多用来代表塞防部位。其数目多寡,可表示敌势急缓,也可不表示。特殊举法的烽火,不都意味紧急严重。积薪是代表敌情实际性信号,一般数目愈多而敌势越烈。上表的敌在塞外→入塞→入腹地→大举攻亭鄣,积薪数由无递增至三垛,但个别的也有例外。总之是相当灵活变通,不循常例。表、烟较次要,多辅助、注解主要烽号,如(46)与(47),(50)与(51),其区别俱在于表的有无。烟在(48)、(49)中亦同此;在(72)可暂代积薪,表示坞燧被围。此二号于敌警中不多用,表的其他用途不在此例。所以,以烟示远、以表定品的看法[劳干:《居延汉简研究》(石印本),释文一,八页;考证二,二七页。],似缺乏根据。
4.各塞皆有代表自己部位的“部烽”。部烽以烽数或特殊举法表示,夜代以火。上表的三个塞,昼夜的部烽是:殄北塞昼为“烽一、□□烽一”,夜为“离合苣火”;甲渠塞为烽二和苣火二;三十井塞为烽一、苣火一。烽品的其他信息,几乎皆以部烽为基础,加减别的烽号而成。部烽是烽品诸信息的索引。一视部烽的烽、火数目,即知敌警部位,加上积薪数,敌势即大致可判。但这可能是西汉至东汉初年的特点,有的却例外,如例(74),敌情分三级,不分部位,无部烽,烽、火数逐级递增,积薪的作用不明显。因此,我们断定它是东汉中期以后的制度。
5.敌警烽火的信号组合因时因地而异。例如同是入甲渠塞,昭宣时期的例(2),与东汉建武初的(46)不同,前者举烽、烟、积薪,后者有表无烟。同是被敌围困,例(72)肩水都尉的烽燧改举本亭烽号外加一烟,(58)居延都尉的,则由旁亭代为燃薪,如此等等。同时、同地的某种情况,如(44)与(47),信息则完全一致。其中,(44)的木中燧在伊肯河东岸,即甲渠塞河南道上塞的某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