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明白她的难处,所以也只是漫无目的地叹息。她一直强调卡莉要是住得近一点就好了,就好像永远都离不开卡莉,永远想和她住在一起一样坚决。母亲操劳了一辈子,卡莉每次来看她都会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情。她极不想离母亲那么远,因为太远就无法尽孝道。但工作和家庭,还是让她做下了这个残忍的决定。
在母亲看完《财富》杂志对卡莉的报道以后,她更加坚信卡莉有一天一定能当上惠普的首席执行官。她希望卡莉进惠普除了看重重大的发展平台以外,也在于惠普距离加州比较近,她希望卡莉不要离她太远。
在后来时间的检验里,卡莉果真实现了母亲的夙愿。她成功担任惠普的首席执行官,而那天母亲已经不在人世。
1998年11月,体弱多病的母亲再次住进医院。卡莉忧心忡忡,对母亲的病症格外担心。她告诉姐姐克拉拉,自己马上回加州,要多呆一段时间陪陪母亲。当克拉拉把卡莉回来的信息告诉母亲时,却换来了她一句决断的“不要回来了”。其实母亲并不是不想见卡莉,只是不想因为自己而分散了她工作的心。
出于对母亲的关心,卡莉还是来到了母亲住的医院。没过多久,医生告诉他们说,母亲患的是急性血管炎。大家听到这个消息后还是有点释然的,相比较难以治愈的癌症,这个病症存活的希望很大。母亲做完手术后,卡莉又在家中住了一段时间,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但令卡莉没想到的是,那次见面竟成了她与母亲永生的诀别。
1998年11月30日,卡莉登上了朗讯的飞机。这一次,她要和本·费瓦扬去欧洲出差。登飞机之前,她像往常一样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很亲切地寒暄了一阵子。卡莉还对母亲说,让她不用太担心自己,过几天她就回去,而且会立马过来看她。
母亲言语中带着感伤,那是卡莉最后一次听到母亲的声音,也是最后一次听母亲说一句很肉麻却很让人心疼的话:“卡莉,我真的很喜欢你。”说完,便再没有要说的话了。挂了电话后,卡莉总觉得心中惴惴不安。她也说不上哪里有问题,但就是恐慌、难过。在飞机飞行了四个小时后,卡莉决定给加州打一个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有神灵的庇佑,但就是那一个电话,让出差在外的卡莉再次感受到母亲变化的气息。姐姐克拉拉告诉她,今天,母亲做了一个决定。她不想住在医院了,她要离开这个昏天暗地的地方,不再服用药物。从此以后,也不打算吃饭,不打算喝水。
姐姐的话让卡莉十分担心,她没想到母亲竟然会做出这个决定。她像发疯一样地询问姐姐母亲的状况,甚至要母亲接电话。但最后,仍旧没有任何用。母亲不想与她说话,似乎在逃避,也似乎在等一个结果。克拉拉很失落地对卡莉说,母亲正在家等她回来,直到她亲口跟母亲说话为止。
听到这样的回答,卡莉的脸上立刻挂满了泪痕。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也不知道母亲为何做下这个决定。如果说以往的母亲想让医生主宰她的生死,那么现在,她要自己把握自己的生命。
卡莉的飞机在大西洋上空盘旋着,玻璃窗外漆黑一片。她的心随着长夜一块沉沦,忧伤、落寞,也不知道哪个词能形容得真切。她思索了一会,马上收起难过,询问驾驶员能否立马返回美国。然而,飞行员却告诉她一个很失望的结果,燃料不够了,无法掉头。
卡莉让飞机在最近的一个机场降落,紧接着,她赶忙去售票厅买了一张回家的头等舱机票。但令卡莉没想到的是,飞机要等到六个小时之后才能起飞。
在她焦灼地坐在候机厅等了几个小时后,却又听到服务员告诉他们,飞机除了故障,目前正在修复,还要等三个多小时。就这样,等卡莉完完全全坐上飞机时,已经是十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卡莉在等飞机时,于一个人的世界里缄默。她不停地追问自己:“妈妈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可来欧洲之前还有说有聊的?难道我哪里说错了话,让她开始反感我了?又到底是怎样的事情才让她狠下心,不顾一切地放弃生命?”
虽然想了很多,但卡莉仍旧没有找到答案。她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一直活在虚幻和自责的世界里。一想到在加州卧床不起的母亲,一想到她不再饮食、不再喝水的做法,卡莉就感觉毛骨悚然。没错,她担心,甚至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懊恼之中。她感觉亏欠母亲的太多了,早在她说想让卡莉住近一点时,卡莉就应该知道母亲想她念她了。可有时为了工作,她还是做了亏欠母亲的事情。
当飞机还没有着陆旧金山时,卡莉仍旧保持着面上的镇定。却也只是面上的,她的心其实早已被掏空了。等回到家中后,看到卧病在床的母亲,卡莉的心又悬了起来。此时,母亲已经神志不清,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天晚上,卡莉一直坐在母亲的床沿上,看着她憔悴的脸庞,一宿没有合眼。
1998年12月2日凌晨5点钟,母亲在家人的陪伴下紧紧闭上了眼睛。卡莉的泪没来由地落下来,化了美美的妆。母亲断气时的场景一直浮现在卡莉的脑海中,她那样伤心,无尽的恐惧像黑夜突然的降临。从小她就害怕失去父母,直到今天,她才从很多年的阴霾中走出来。
从今而后,卡莉不再惧怕世上的任何困难。因为世上的任何事与失去母亲这件事相比,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3。选聘:硅谷的老太太
1992年2月,深夜。正在公司忙碌的卡莉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嗨,你好,卡莉·奥菲莉娜。我是Christian&Timbers公司的杰夫·克里斯汀。希望这个电话没有打扰到你,你先别挂电话,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你将有机会成为惠普公司的首席执行官。”
当听到这样的声音时,卡莉突然被震惊住了。很多年前,她曾听媒体报道过惠普公司。而且当年母亲临死前,也希望她能进惠普公司,出任该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但是,这项工作极其充满挑战性,若是初来乍到的新人,恐怕并不能胜任。纵然卡莉在朗讯摸爬滚打了很多年,可一想到是惠普的首席执行官,多少有点不安。
惠普的两位创始人分别是帕卡德和休利特。他们曾经在车库创业,后来成就了硅谷经典的创业传奇。但是,随着时间的积累,公司一直处于不上不下的境地,增长和创新也都止步不前,因此也有人称惠普为“硅谷老太太”。
卡莉受杰夫·克里斯汀的邀请,来到修尔特山庄的希尔顿酒店一起共进午餐。其实当她真正走进酒店的时候,一向自信的卡莉突然有点害怕了。她担心遇到朗讯公司的人,到时候即便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甚至,她还有可能被炒鱿鱼。
昨天晚上,当卡莉听到杰夫·克里斯汀说她有可能成为惠普的首席执行官时,一个疑问就飞到了她的头顶:为什么这个人会是她?
因此,两个人见了面后,卡莉很快提出了她想了很久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原因才选了她?杰夫·克里斯汀看着她有点不可思议,又有点惊喜的眼神,不自禁轻松笑了笑。不光是卡莉,应该很多人都会诧异。目前的惠普公司正处于巨大的变革时期,所以首席执行官的选择显得非常重要。卡莉既非工科出身,又不是惠普资深的员工,而且还是一位女性,无论是谁,都会产生巨大的疑问。
实际上,董事会之所以选择卡莉,基于三个原因:第一,董事会需要一个能引导变革的爱将,而就目前的发展势头看,卡莉非常适合,至于原因,朗讯从AT&T中分离出来与目前惠普的拆分计划很吻合。卡莉在这方面的经验比很多人都足,董事会认为她足够可以担当大任;第二,董事会希望接下来的首席执行官能尊重惠普的公司文化,所谓公司文化,就是在制定公司战略时要考虑惠普原本的公司理念;第三,从朗讯公司上市前的公开招股,一直到后来的多次合作,卡莉成功打开了惠普的‘市场’,不少员工都向董事会推荐了她。
卡莉从杰夫·克里斯汀那里了解到,惠普的董事会为了选择首席执行官,专门成立了一个遴选小组。在这个遴选小组中,涵盖了很多惠普高层高干。其中就有董事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路·普莱特,还有董事会的提名管理委员会主席萨姆·金尼等。
卡莉开始意识到,她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因为接下来任何一个决定都是致命的。所以,她必须向里奇·麦金坦诚以待,还要确保惠普的高层足够了解她。另外,她也应该知道自己未来去哪里发展,并不是盲目的追求。
卡莉想清楚问题后,再次回到朗讯工作。就在她陷入繁忙的事务中时,一个电话又将她带入无尽的思索中。打电话过来的是路·普莱特,他希望和卡莉见一面。但是,他们的见面必须是保密的,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于是,路·普莱特专门派了一架飞机,将卡莉接到了圣何塞机场。卡莉在惠普公司的飞机场场库中,见到了有些疲惫,脸上却依旧洋溢笑容的路·普莱特。
两个人的谈话持续了好几个小时,这比卡莉预期的要长很多。她从路·普莱特口中听到了很多关于惠普公司的信息,也了解了惠普公司近几年的现状。他们两人从谈论公司文化到公司目标,涉及了方方面面的信息。卡莉从路·普莱特口中听到最多的就是“变革”,而目前惠普公司面临的最重大问题依然是变革。
路·普莱特的态度令卡莉很意外,他一边谈着惠普曾经的辉煌,又一边说着如今不堪的境况。卡莉从他脸上看到了失望,也感受到了沉甸甸的责任。说实话,这样的情绪不应该从一位公司高层身上流露出,但他的确对卡莉坦诚以待。
当两人的谈话即将结束时,路·普莱特突然露出了笑容,起身和卡莉握手说,他已经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其实不止他很开心,卡莉一样也被喜悦所包围。她想象着惠普的明天,也期待着和路·普莱特美好的合作。只是,在被兴奋冲刷后,卡莉又产生了小小的惊怕。毕竟惠普面临的困难和挑战太大了,她一个人绝对承担不起。
告别了路·普莱特后,卡莉又开始了与遴选小组下一个成员萨姆·金尼的面谈。这次,他们的谈话地点依旧是飞机场。相对于卡莉经常旅行工作的习惯,若有人在飞机场碰到她,绝对不会产生疑心。事实上,她正是因为担心朗讯公司亦或者媒体的曝光,所以才选择了这样一个地方。
萨姆·金尼给卡莉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其实两人很早就有过交集。萨米·金尼总是带给卡莉强势和快人快语的感觉,但这一点丝毫没有影响两人的交谈。萨姆·金尼认为,卡莉并不了解惠普员工的情况。实际上,惠普的员工并不像AT&T那样频换岗位。所以,他们基本上都有扎实的专业知识。但如此一来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太过‘专业化’,从而不能产生宽阔的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