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点点头,吩咐族侄锡珠:
“你陪着走一趟。问问容若媳妇,可有什么变化没有?让她也找空儿歇歇,别又累倒了一个。”
锡珠应了。吴、姜、梁三人在前,顾梁汾拉住锡珠:
“锡三哥,你看,容若这病……”
锡珠摇摇头,低声说:
“我们私下已经预备着了,或者冲一冲能好了,也不一定。这事,二叔也知道,只瞒着婶娘和官家弟妹。”
梁汾心中一痛,却不敢露出什么。
“福格他们呢?知不知道?”
福格,是容若长子,才五岁,下面还有一妹一弟。
“小呢,不懂什么,在西跨院我们屋里。唉!可怜孩子,妞妞儿最黏她阿玛,总吵着,哄都哄不住!”
进入容若居住的园子,梁汾心中酸楚得难忍,一株梨树,结着半大果子,“珊瑚阁”边几竿修竹,是容若最心爱的。绕过回廊,早有丫头打起帘子,迎着锡珠:
“三爷!大奶奶在屋里。”
这丫头是常伺侯书房的,和顾梁汾、姜西溟都熟,一招呼了,命小丫头进去:
“回大奶奶,三爷伴着顾爷和几位老爷来看大爷。”
原是通家之好,不必回避,官氏迎了出来,两眼肿得胡桃似的,见了礼,未语先泣:
“请里边看看我们大爷吧,这会儿正醒着。”
梁汾心急,率先进入后进;这珊瑚阁原是容若作为书房和招待文友的一处轩馆,也设了寝卧的地方,幽雅宁静,又没有女眷出入不便的顾虑,因此,养病倒不在他们夫妇内寝的“鸳鸯社”,而在”珊瑚阁”了。
丫头掀起帘子,一股子药香就冲入鼻管,顾不得揖尊让长,梁汾快步冲到了床前,丫头早挂起了帐帘。
容若枯瘦焦黄的拥衾而卧,挣扎欲起:
“梁汾……”
梁汾忙按住,把心酸抑在心底,强笑:
“这才听说你病了,薗次、西溟、药亭都来了,在后面。”
“别人罢了,惊动薗次……”
容若感动又感激,一抬眼,几位老友,都已到了床前。薗次尚可,西溟一见这光景,早流出泪来:
“容若,你怎么病到这田地……”
药亭忙拦住,怕他说出什么不祥的话来:
“西溟!人么?谁没个七灾八病的?等容若大好了,咱们还要再到‘渌水亭’赏荷呢!”
容若苦笑,语音低缓无力:
“怕是不能了,我心里明白……这一生,得诸位为友,一无憾恨,只怕……不能再追陪杖履了。”
梁汾见他眼角沁出泪来,心中更酸楚,口中只能慰藉:
“胡说!你上有老亲,下有幼子,不好好养息,作此不祥之语,不怕堂上伤心吗?”
容若缓缓摇头,不再言语,竟是心疲力竭的样子,目光也涣弱无力,望着他们,仿佛依依不舍,却又敌不过强烈的疲倦,慢慢合上眼。
丫头想放下帐子,梁汾阻住,凝视着容若,仿佛看见生命的潮水,正在向下退去,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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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肠声里忆平生(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