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泱高挑两道浓眉,那人倒没想对方看起来是个文弱书生,言行却这样无礼。
强打开画轴:“看了就得买。”
卫泱瞥了眼这话,却是一惊,震惊没持续太久她便恢复了镇定:“这画我不收。”
去年她前往青原郡的路上曾与慕湛借坐了一程商队的车,她将随身带着的盖章小画相赠,正是这一副,不过一年多的时日,画还是算不上旧,她亲手印上去的章也可见其内容,只是画旁多了一行字,墨香仍在。
南山崔崔,雄狐绥绥。鲁道有荡,齐子由归。既约归止,曷又怀止?
此句摘自诗经中的《南山》一篇,讽齐公主文姜背叛夫主鲁桓公返齐国与齐襄公共处一室之事。
其何寓意,卫泱看得一清二楚。身旁跟来的文从瞧了眼,道:“这诗分明讽刺的是鲁桓公肚量小,怎能断章取义全怪在那文姜头上?”
卫泱将那画卷起扔向那汉子身上,吩咐随从道:“将这人逐出去!”
那外族汉子原不把这对中原娘们似的小白脸放在眼中,那见那少年一声令,内室出现五六个与他身形相当的人,一敌五虽有挑战性,但他出门前主子再三叮嘱莫惹是生非,他才压制了动手的念头,道:“你们这帮汉人当真是狡诈!”
作者有话要说: 不因为别人瘦所以自己要瘦
不因为别人好看所以自己要好看
我们不是因为千篇一律的优点而美丽
而是因为各有各的特质而独一无二啊。
毕竟自己爱自己比世界爱自己更重要。
☆、入侵
卫泱从画铺里回去,越想事有蹊跷,连夜叫来卫烆留下护院的一支青衣卫与慕嫣卫苒:“今日有个鲜卑人上画铺,我回来后眼皮跳的厉害,唯恐这几日有事要发生,阿嫣苒姐儿,你们暂时去南面的通县一段时间,若过了这个月无事再回来吧。”转面又对青衣卫留下的统领卫乔夫说:“南边出城的几个关口都是卫家人守着,叫人这几日将城门打开。若鲜卑人真要来,到时候百姓逃离也方便些。将苒姐儿和嫂嫂送至通县后,叫那边多调几只船过来,备不时之需。”
慕嫣不懂卫泱的意思,卫苒也是从青原郡一路南迁过来的,见惯了外族人的野蛮,都城被侵略在史书上多有记载,卫泱也不是说胡话的人,若不是有明显迹象,她不会这样说。
然而,行囊尚未收拾完,北边升起弄弄黑屋,府外乌泱泱的呼喊声,不知在喊叫些什么。
“打仗了!打仗了!”
可怜是百姓,只知道打仗了,为何打,又是谁攻入家园,一无所知。
国公府里就算有准备,仍是慌里慌张,失了分寸,卫泱想到卫烆临走时把家交给她,这才扶着桌角,镇定起来。
卫乔夫是青衣卫统领,临危不乱,迅速做好部署,命青衣卫与护卫增援城中防守,留下三十人护府里上下乘船南去避难。
卫泱也换上了轻便的男装,携着一家老小一同逃向渡口,临走时嘱咐卫乔夫:“既然这帮蛮子特地挑卫家无人时攻城,想必对卫家还有所忌惮,依我看他们要攻也会先攻打皇宫,国公府尚是安全之地,若城里百姓实在是逃不走,就让他们进国公府避难。”
画扇紧紧跟着卫泱,由河西到东阳城,动荡从不中断。虽恨战乱,可也暗暗感激,这样的人生好过庸碌一生。
她未遇过这境况,只得事事听卫泱吩咐,又成了卫泱护她。
“现在大家都赶着上船,上船时人多,你到时候跟好卫东篱了,若与我走散,你先去与慕嫣他们会和,我自会赶到。”
城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形,眼下只有卫泱最清楚,这一年来卫泱所遭受的画扇都看在眼里了,她是什么样的人画扇也彻底了解。当初因她一句提点令自己有了重活一回的领悟,南下时便认准了以后只有这一个主子,她虽卑贱,但若大难来临,飞蛾扑火,亦要挡在卫泱前面。
渡口已被逃难的百姓占满,有人是北方避难南迁而来的,有人是世世代代就居住在东阳城,不论尝未尝过战争苦,也知道那鞑子的铁蹄无情,平时是贱如蝼蚁的命,但为一线生机,亦能无限迸发本能。
因乱卫泱与画扇被挤到了后头,与他们一齐的还有个叫卫仪的小侍卫,十四五岁的年纪,比卫泱也只小一岁,但还是个孩子样,话都讲不利索。
平日里供王公贵族赏乐的画舫,被当做逃命的工具,一个个争相爬上甲板,只为自己的一席生机,哪顾脚踩的是孩童和老人的尸体?
卫泱双手分别钳住卫仪和画扇,嘱咐他们:“上船时千万不要松手,若不幸松手,拼尽全力也要爬到甲板上。若谁不幸掉了下去,久等下一艘船,届时在通县徐府相会。”
七尺男儿卫仪牙关打颤,仍一脸英勇:“我我我我不怕,小姐和扇扇扇子姑姑姑娘也也也别怕。”
卫泱与画扇同时笑出声,嘲笑英雄原来是个小结巴。
“若真是有人被困在了这城里,可记住了。。。活着总有希望的。”
卫泱艰涩一笑,心里的惶恐只有自己知道。
甲板上撒下一张网,百姓都顺着网向上爬,一个踩一个,有人眼看一只手已经攀上甲板,却被身后的人坠下去,人群里传来一声“敌人来了”,原本混乱的局面如火上浇油,顿时失了理智。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势要踏破这座城,只是一瞬间的事,火光照亮天际,像是白昼提早来临,四处硝烟,谁也没料到侵略者是如此快与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