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后,两人沿着曲折的长廊前行,桓温不好奢靡,所以将军府内陈设简单,装饰陈旧,与建康和会稽的风气大不一样。
“叔平来此,令尊可知道?”两人默默走了一阵,袁宏总算是找到了切入点。
王凝之摇头,“不知,但我不得不来。”
袁宏言辞委婉,“令尊也许有别的想法。”
“家父为人所逼,被迫做出选择,身为人子,怎么能容忍父亲遭此大辱。”
袁宏实在忍不住了,直接挑明道:“叔平劝大将军去建康,置朝廷于何地?”
“朝廷如果有所作为,我就不会来荆州了。”
袁宏语气愈发不善,“为了一已之私,就要行悖逆之事吗?”
王凝之冷笑道:“简直荒谬,朝廷处事不公,大将军自当劝谏,如何就成悖逆了?”
说着也不让袁宏带路了,他找了个仆役,自行前往客房。
袁宏叹了口气,落寞地出府去了。
这事要论起来,王凝之自然是不占理的,所以他才一直用孝道和年轻为自已的行为做注解。
好在他还没入仕,将孝排在忠前面,也是个说法。
回房休息了一阵,桓温差人过来请他赴宴。
王凝之到场一看,说是宴会,其实就一主一客,心里顿时有数了。
桓温这些年虽然声势浩大,但手下真正能信任的,主要还是龙亢桓氏的自家人。
其他世家大族多半看不上他,而他提拔的那些寒门庶族,又大多不支持他的野心。
所以对于王凝之的主动亲近,桓温是很看重的。
“叔平远来辛苦,不知是否愿意留在荆州?”
“若大将军之志只在荆州一地,凝之倒有些后悔跑这一趟。”
桓温一愣,继而大笑道:“叔平所言甚是,那你觉得我的志向该是哪里?”
“大将军之志,凝之不敢妄言,但第一步,自当是收复中朝失地,救民于水火。”
南渡之后,朝廷称呼渡江前为中朝。
桓温抚掌称是,又问:“那你觉得该如何做?”
王凝之笑道:“大将军何必考我,诸葛武侯的隆中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两人都很含蓄,但意思都已明了。
诸葛亮的隆中对,第一步便是占据荆州和巴蜀之地,所以桓温接手荆州后,首先就出兵灭了盘踞蜀地的成汉政权;
第二步是内修政治,外结孙权,桓温的地位虽不一样,但实际情况却差不多,都是占据荆益二州,需要得到江东的支持;
第三步是若天下有变,则兵分两路,一出秦川,一向宛洛。
桓温的第一次北伐便是采用的类似方案,他取道武关进攻上洛,司马勋率兵出子午谷。
当然,这次北伐失败了。
除了前秦果断地坚壁清野之外,桓温自已的问题也暴露无遗。
诸葛一生唯谨慎,桓温连这一点都很像。
所以撇开身份和立场,桓温是真的在全方位模仿诸葛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