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看得明白归看得明白,谁去舍命,却需要斟酌。县宰李安学富五车,自然不能有丝毫闪失。县尉肩负协助县宰牧守百姓的重任,当然轻易冒险不得。捕头和游徼,俸禄没有县宰和县尉高,威望也略显不足……
“洪震、张兴、王宝,你三个,带着亲信一起上!”
连喊了十几遍顶住,都没丝毫效果。县宰李安彻底急红了眼,将宝剑朝尉洪震胸口一指,哑着嗓子命令。
“你……”
没想到情同手足的老搭档,居然会逼着自己上前跟“反贼”拼命。县尉洪震大吃一惊,本能地就想拒绝,“你疯了,我连马都骑不好,怎们可能挡得住反贼?!”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李安才不想管洪震骑术如何,手臂缓缓先前发力,“如果你胆敢抗命,休怪老夫……”
“牛群,牛群朝这边冲过来了!”
一句威胁话没等说完,耳畔忽然响起了一声惨叫。抬头望去,只见捕头张兴拨转坐骑,落荒而逃。一边逃,一边继续大声提醒,“李兄,洪兄,快走,快走,牛群冲过来,牛群朝着咱们冲过来了!”
“废物,逆贼,陛下养你们这么多年!”
县宰李安顾不上再逼着洪震去拼命,扭过头,瞪圆了眼睛大声叫喊。“老夫不走,老夫今天宁可死在这里!”
目光所及之处,他果然看见,那个骑在青牛上的叛军将领,带着麾下的所有“骑兵”,改变方向,朝着自己趟了过来。速度虽然远不及从前,但牛角所指,郡兵们却纷纷让开一条通道。谁也没有胆子,再去阻挡此人的脚步。
“李兄,蔡阳不能有失,在下回去组织民壮守城!”
县尉洪震也看清了局势变化,果断向县宰李安拱了下手,随即拨转坐骑,如飞而去。身体随着马背上下起伏,人马合一,骑术让周围所有袍泽都望尘莫及。
“李兄,蔡阳城要紧!”
游徼王宝,反应速度比张兴和洪震两个稍慢半拍儿,也紧跟着调转马头,绝尘而去。沿途遇到几个躲避不及的郡兵,全都毫不犹豫地策马一踏而过。
“陛下,老臣无能,辜负您的洪恩!”
猛然间一阵悲从心来,蔡阳县宰李安放声大哭。哭罢之后,立刻拉转马头,紧追李兴、洪震和王宝三人不舍,“废物,蠢材,站住,回来跟老夫并肩杀贼。老夫今日不把尔等追回来,誓不为人!站住,站住,回来跟老夫同生共死,为陛下……”
“老贼,有种别跑!”
抱着擒贼先擒王打算扑过来的刘秀,没想到对手居然如此无耻,想要骑着青牛去追,哪里来得及?一愣之后,愤然举起了钢刀砍翻了对手的认旗,“李安跑了,尔等不速速下马投降,更待何时?”
“李安跑了!李安跑了!”
早就累得筋疲力尽的几个流民头目,也纷纷控制住胯下公牛,将刘秀簇拥在中间,举起残破的兵器厉声高呼。
“李安跑了!投降免死!”
严光领着庄丁们冲得稍慢,听到刘秀等人的呼喝,又发现敌军主将的认旗已经消失不见,也跟着扯开嗓子,大声喊了起来。
“李安跑了!投降免死!”
“李安跑了!投降免死!”
“李安跑了……”
刹那间,山上山下,呼喝声响成了一片。原本被刘双强迫留在山顶上的灾民们,也顿时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和勇气,手持竹竿,轰然而下。如暴雨天的泥石流,将沿途所有活物,瞬间吞没在一片汪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