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气息拂过她的耳鬓,像有一条冰凉的毒蛇钻进了耳朵,令她五脏六腑倏然一阵恶寒。
“很奇怪我是怎么知道的?”他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震惊的表情,“说来还得多谢你的皇叔轩辕宏,若非他在你手下吃了败仗不甘心,千方百计去查探你的来历,我又怎会知道,原来阆琊的太后跟东煌的皇帝竟然曾经是情人。原来,你整日弹那首《月出》,就是为了他……”他俊美的面容突然有些扭曲,眼中闪过一道嫉恨的火花。
轩辕月避开他迫人的目光,遥视窗外,声音清冷:“原来你跟轩辕宏早有勾结,难怪匈奴会发兵攻打北越,定是获悉阆琊会发生内乱,再无余力援助北越。”
“不错。阆琊与北越结盟,无论哪一国有事,另一方都不会坐视。轩辕宏早有反攻北越之心,偏又顾忌阆琊,多次暗中遣使,要本太子说服父皇保持中立。而我在逃亡途中,就已派人致信轩辕宏,约他一同起事,如此千载难逢的时机,他怎会放过?原本我还担心带走边关守军后,被东煌乘隙而入,恰好轩辕宏发现了你的秘密,当即告知了我,令我再无后顾之忧。”
轩辕月容色似雪,冷冷地瞅着他:“你以为用一个女人,就可以牵制东煌的皇帝,未免太天真!”
“是么?”他不置可否地一笑,幽若暗火的目光直盯着她,“本太子倒听说那明帝痴情得很呢,还是睿王的时候,他就想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为妃,后来那女子不知怎么死了,这位睿王爷就整日醉酒,颓废不已,连皇帝都不想做了……”他身子微倾,缓缓靠近她,邪魅一笑,“你知道那女子是谁吗?”
轩辕月默然不语,双眸幽深若夜,似沉淀了月影轻霜。长长的青丝随意披散着,在颊边投下一片魅人的阴影,衬得她秀美的容颜越发清丽无尘,宛若月华皎皎。
他眸中突然漾起一点涟漪,定定地看着她,微微笑着,伸指勾住她的长发。轻软的黑发,如丝,如缎,如潋滟的流水,一缕一缕地绕过手指,似要把人缠住了。
“绿萝姑娘,你可千万别小瞧了自己的魅力!”低哑的声音近乎喃语,修长的手指慢慢收紧,乌黑的发丝绞缠着,他俯下头,肆意吻住了那似水流泻的青丝……
红罗锦帐中熏了淡淡的百合香,甜郁的香气弥漫如雾,朦胧了昏黄的灯光。然而那丝丝缕缕沁入心中,令他沉醉不已的,却不是百合,而是她发间隐然飘荡的幽幽暗香……
轩辕月娇躯微微一颤,抬手轻掠长发,不着痕迹地将青丝从他手中抽走,神情淡漠道:“那女子不是死了吗,你凭什么认定她就是我?”
“你可知那睿王是怎么振作起来的?”宛若玄黑雾霭的眸光,牢牢笼罩着她,要令她无处可逃,“原来他突然发现北越的一位军师,竟然就是他死去的情人……”
轩辕月“嗤”地一笑,耳边玉坠冷冷晃动:“死人复生,这等荒诞无稽的事,你也信?”
“是真是假,等东煌大军一到,不就见分晓了?”他神情笃定,似是胸有成竹。
“太子有这等闲功夫,不好好整顿军队,坚固城墙,筹谋退敌之策,却只想着拿阆琊的太后,来要挟东煌的皇帝,不觉得很可笑吗?”轩辕月清冷的声音隐隐带着尖刺。
他却不以为意,神情依旧悠然自如:“若是别人,本太子自然不会有十足的把握,但是你——”他目不转晴地凝视着她,一双瞳仁黑得几乎深不见底,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像你这样的女人,没有男人会舍得放弃!”
带有重重压迫力的目光令轩辕月微微窒息,她眼睑低垂,暗暗攥紧了锦被,无数念头在脑中如雷电疾转,却没有一种,能让她安然摆脱眼下这种诡异而危险的处境。
红烛已经燃去大半,却依然窜升着明丽的红焰,映照着她略带愁云的容颜。紧抿的红唇,轻蹙的秀眉,眼中难得一见的忧郁,恰似秋雨中的雏菊,那一点楚楚堪怜的娇弱,那一份宁折不弯的倔强,如此奇异而完美地融合,几乎瞬间令他的心重重一荡。
心底,突然对那东煌的君王生出了强烈的恨意,他凭什么,能得到眼前这个女人的心?他脑中甚至闪过刹那间的念头,恨不得那人拒绝他的要挟,那么轩辕月就会心碎,就会对他死心,然后……
“梆梆梆”几下更声,蓦地惊醒了他心中热切的幻想,冬夜的寒气突然袭上心头,令他悚然而惊,懊恼不已。东煌大军逼近,轩辕月成了他手上最后一个筹码,若不能奏效,那便是国破身亡的下场,还谈何以后?
他的心霎时冷硬如初,唇边的笑意也变得宛若冰雕:“你该好生祈祷,你的东煌情人不要弃你不顾,否则,你就要陪着本太子一起死!”
他眼中闪烁着邪恶的幽光,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迫近她,近到了呼吸可闻——
“得不到你的心,但你的人却要陪着我,一直到死!”阴狠的声音,像裹着暗火的坚冰,沉沉拂过她的耳鬓。
她一动不动地,迎着他深黑的眸子,红唇冷冷开合,吐出三个字:“你、做、梦!”
“是么?”他眉梢一挑,笑得更加邪佞,“那咱们就来看看,本太子是不是在做梦……”
话音未落,邪俊的脸突然毫无预警地压下——
红烛摇曳,光影明灭中,挣扎、喘息,反抗、征服,男人跟女人宛若生死一般的搏斗,将夜晚搅成狂乱的漩涡……
风在窗外狼奔狂啸,树枝折断的脆响,积雪簌簌落下的声音……
屋内,是火光迸射的激烈;外面的世界,却寂静得仿佛只剩下了天籁。
一片天籁之音中,突然冒出一个女子婉转清扬的声音——
“表哥!”
很轻很软的声音,却仿若雷鸣耳际,太子的身子猛然一挫,几乎是瞬间惊跳起来。
轩辕月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门外俏生生立着一人,身穿一件葱绿织锦的皮袄,领子是银白色的貂毛,衬得肌肤胜雪,容颜娇美。眉心贴着艳红的梅花钿,更添几分俏丽,一对妙目却隐隐含着几分幽怨,仿佛不经意般,在轩辕月身上打了几转,又很快移开,再也没瞧她一眼。
“萱妹,你怎么来了?”太子手忙脚乱地整理着凌乱的衣襟,强自笑道。
“我爹让我找你,说有重要军情与你商议。”女子垂目望着脚下,鬓边步摇微微颤动,反射着点点雪光。
太子望了眼轩辕月,目光隐隐不舍,却再也没说什么,穿好皮靴朝那女子走去,“萱妹,咱们走!”很自然地牵起那女子的手,两人并肩离去。
风中,远远传来几声笑语,似是太子温柔劝哄的声音,女子的娇嗔,低低的笑声,仿佛水面上微漾的涟漪,渐渐散去,又寂然无声。
紧绷的神经终于松驰下来,轩辕月疲惫地闭上眼睛,整个人仿佛都快要虚脱。这一晚的经历,就像场噩梦,却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夜半时分格外寒冷,炭盆中的火光渐渐暗下去,只剩下微弱的一点红。“娘娘、娘娘……”细碎的呼唤,将她从朦胧的睡意中唤醒,睁眼一看,先前那宫女不知什么时候又进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太子殿下吩咐,要娘娘喝了药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