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病了?”环儿顿时乌眸睁得大大的,惊呼道,“姑娘你怎么可以挑这个时候生病呢!”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你才生病了呢。”扶苏啧道,“就算是真病了,为什么‘这个时候’就不能病呢?”
环儿两眼含泪,无辜至极地抱怨道:“姑娘……亏你还一直嚷嚷着要参加魁斗,现在可是确定我们旧迷楼参加魁斗人选的关键时期,你却还天天往外跑。”
“魁斗?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最近被一串的事弄得团团转,差点就忘了这次入世来的目的,“环儿,沈娘现在在哪?”
“东阁顶楼,所有的姑娘都在那。”环儿微不可识地指了指方向,有气无力地对于自己跟了这样一个姑娘显得极度力不从心。
扶苏笑眯眯地直接作没看见,步下一转,往东阁方向走去。
沈娘这次叫她参与讨论魁斗之事,其下的用意已经再明显不过了。看来果然还是钱财最实在,上次白言的一番叫价已经让她的身价一涨再涨,而通常参加魁斗的都是各楼中身价最高的姑娘。看来,这次不让她参加,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扶苏心下愉悦,最近来的压抑似乎都淡了不少。一身素淡的轻衣,翩身入阁时里面的话语都一顿,那么多的视线聚集过来,她微微含笑着施了一礼,将周围的女子一一看过,最后落上正中坐了的人,然后温声道:“沈娘。苏儿来晚了。”
“最近你事多,晚了就晚了。好歹也是赶上了。”沈娘笑眯眯地招了招手,扶苏瞥见她旁边留了一个空位,也不客套就款款落了座。临近时带过一阵淡淡的香,不是厌俗的脂粉,更似天然莲香。那是一种在万人之间也依旧遗世独立的孤傲姿态,却并不过分地将人排斥。沈娘眯了眯眼,眼里闪过一分的赞许,抬头道:“就如我刚才说的,扶苏虽然入楼时间未久,却已经取得了极好的成就……”
沈娘的声音悠悠地荡着,闭口时只是依旧看着屋里的人。周围一片静,她的视线淡淡落过,却不继续将这样一番意味深长的话说完。
第91章:第十五章 女魁之选(二)
“沈娘是说,您推荐扶苏么?”黄鸳的声音腻腻地响起,妩媚的唇微微一嘟,风情万众地啧道,“扶苏毕竟入楼时间尚短,如要她参加魁斗,不是为难人家么?”她说的话态度极好,转了眸子微笑地看了扶苏,柔声问道:“扶苏,你说是不是?”
表面上这样客套,扶苏也是勉着一抹笑,一时也不接话。现在旧迷楼中,除了她以外身价最高的就是拥有流庭这个恩客的黄鸳了,只要她不参与这纠纷,这个机会无疑就落在了黄鸳的身上。扶苏抿着嘴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笑,神色间有几分悠然。既然黄鸳这样在意,不就表示沈娘显然对她有“偏心”的么?
光线落在她的身上,脸线分明间晃若一时的迷朦。周围的视线越聚越多,扶苏却始终不开口答话。直到沈娘轻咳了两声,问:“苏儿,你的意思是如何?”扶苏仿佛这才觉察到环境的异样,忙道:“一切都听沈娘做主,苏儿虽然才艺浅薄,但也不会丢沈娘的面子的。”说得很好听,但显然是应下了这次的比赛。
“扶苏,这女魁之斗可不是平时那种喝酒唱曲的小消遣就能应付地了的。”黄鸳一字一顿地提醒道。
“那是什么?”扶苏奇道,“自小爹娘教我的是一些琴棋书画一类,对舞蹈也稍有研究,只是都说不上有什么大的造诣罢了。扶苏懂的只有这些,不知够是不够?”
“够了够了。”沈娘含笑打断两人暗里的口角,道,“这样吧,苏儿你就当场奏上一曲叫大家听听好是不好。说是魁斗,基本考的也不过是乐律,如果你的琴艺叫大家叹服,那么也基本没什么大难题了。”她这样说,并不是没有偏袒。
尤记得第一次见这个女子的时候,她一身素雅的青衣,在人间一站的出俗,微微含笑着说——我会抚琴,比她们抚得要好。
也记得当知道她是闺婉的女儿时心里的震惊和诧异。当年闺婉如果没有出嫁,恐怕就能成为旧迷楼取得“女魁”的第一人。
而现在这样一个超然出尘的扶苏一心一意地要入青楼,或许为的也不过是替那个人完成一次心愿的吧?
惜日和闺婉是闺中密友,婚后一直再没有她的消息,不知她过得如何却始终很是挂念的。谁料再听说时却已是阴阳两隔,现下也是她唯一能为扶苏做的了。
沈娘看着扶苏在琴前坐定,耳边乐律起的时候就已知一切都成定局了。这样的曲子,在青楼之中又有几个人能弹奏地出的呢?她嘴角微微一勾,满意地露出了一抹弧度。
第92章:第十五章 女魁之选(三)
扶苏一曲奏罢便径自不看他人的神色,淡然地走了出去。
抚琴。不知何时成了她每一世所必备的。她是蓬莱楼中当之无愧的古琴高手,只要她愿意就可以弹出所有人心中的情愫。
但方才没有人听出曲律中那一份随意的应付。
在熟悉的东西,过分频繁也总会叫人觉得倦的吧?她几生几世的来到“外面”只是为了见证一次次的兴盛,然后怀抱古琴冷眼淡漠地看着一次次带来的灭亡。其实,如果蓬莱楼的人愿意,任何一个都足以颠覆整个世界。只是没有人这么做。很多人是因为懒,而她——只不过是疲惫了罢了。
她是红颜祸水,她一直知道的。
“哎呀,看来真的得好好准备准备了。”宽敞的长廊上,只落了一个亭亭女子一身纤衣却毫无形象地伸着懒腰的背影。
刚才虽然没有看各位姑娘的表情,但她也知道不会再有人反对的了。
“抚琴么……”细若葱根的纤指临空虚虚地两下弹拨,仿佛有微不可识的乐律在瞬间溢开于脑海周围。她的嘴角讥诮地微微一扬,在自己屋前推门而入,然后正要迈入的脚停在了门外。
扶苏看着屋里的人眨了眨眼:“你怎么来了?”
“听说今日使臣要回去了,我就来看看。”白言靠在轮椅上看她,声音似乎比平日里缓了很多,“你果然回来了。”
“果然”么……扶苏进屋后合上了门,倒了杯茶坐下:“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回来?”
白言在轮椅上显得格外安静:“接近嗣音只是为了救流庭,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了,你当然该适时地收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