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命中注定吗,她心里有其他人,不管那人是走了,还是死了,永远都无可取代。
忽然间恨透了自己,那有什么办法,明知是错,内心还是隐隐地期盼过:会的,她会回心转意的,就算是冰,早晚也有焐化的一天。
这般漫无目的地走着,过了石拱桥,过了月洞门,过了影壁墙,过了穿山廊……不知不觉的,又走到了萼绿馆的院墙外,月影错落,勾勒出檐角飞扬的轮廓,无数花桠枝盏淹没在夜色里,一重重,被风吹得摇曳不定。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片刻凝视之后,步履悄然迈了进去。腊月的天气,寒风一直侵进身体里,夜已深了,隔着浓密疏淡的影子,他看见房里的灯还没熄,映着窗纸上微凉一片。
有人站在院子的墙角下,正在修剪什么,“啪”——枝条无声落下来,砸在她脚面上。
仿佛听到了动静,她慢慢转过身来,月下的影子幽柔深长,像是暮色里浓黑的剪影。
水溶本是不想打扰她的,这么一躲,反而来不及了。他们站在那里,相互看着彼此,也不知隔了多久,黛玉见他望着自己出神,倒仿佛有心事似的,不由得叫了声:“王爷?”
“嗯。”他骤然反应过来,有些狼狈地笑了笑,这才道,“没什么事,就是睡不着,想过来看看你。”
“这么冷的天,何苦大老远的跑来,你也真是……”只听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不再说话了。
水溶走到近前,才看清她手里拿着剪刀,正在剪梅花的杆子。枯枝七零八落地躺在她脚下,埋住了那双平金绣底的鞋子。他慌忙上前拉住她,说:“这些粗活让下人做就好了,不是有花匠么?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又来逞什么强。”
黛玉看了他一眼,那份焦灼倒是溢于言表。她微微点头,抚摸着枝干道:“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倒反过来说我。”
水溶没料到她这样机敏,仔细想想也是,不由得笑了:“是么,我倒不觉得。”
“听说这花儿是梅岭上移来的,是什么品种?开的真好看……”
“是金钱绿萼,一年只开一度,说来也怪,每年要是不经我的手,这花儿便活不了。”他说着冲她招招手,“你来看,这边发白的叫‘玉碟’,那边发青的叫‘照水’,若是你喜欢,可以再叫人种些来,你看怎么样?”
“不用了,我不过是随口问问,说什么你都当真。”她轻描淡写地道。
过了一会儿,又听她接着说:“我有件事想求王爷,不知王爷肯不肯答应?”
水溶不暇思索地点头:“你说。”
“不问我求什么吗?”
这一问倒是难住他了,他想了片刻:“只要本王办得到。”
“这件事说大不小,我房里的紫鹃王爷知道吧,岁数也不小了,常跟着我不是办法。不如早些找个人嫁了,也不耽误她,烦劳王爷留着点儿神,富不富贵不打紧,只要人厚道就行了。”
水溶听完,却忍不住笑了:“怎么,她哪里得罪你了,这样急着赶她走?”
黛玉斜睨了他一眼,忽然转过脸来,反问:“不然怎么办,难道跟我似的,一辈子给人做妾?”
没料到她说这样的话,水溶一时愣住,刚才的笑僵在脸上,显得颇有些难看。
她似乎也意识到说了不应该的话,低下头道:“算了,如今提这个,还有什么意思。”
“颦儿。”水溶轻唤了一声,张臂将她柔软的身体锁在怀里,用力抱着,觉得心中难受极了,像有把钝刀在里面绞。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居然没有躲开,脸颊微微倚在他的肩头上。
“我知道你恨我,恨我用……那种卑劣的手段。可是除了这么做,我没有办法啊,你在我心里有多要紧,便是旁人不知道,连你也不明白么?有时候真恨极了自己,为何这般放不下,既然这般放不下,又为何要遇上你?”
他静默了片刻,抚着她的头发道:“颦儿,只要你安心留下来,别说讨个小小的诰封,就算再难的事情,我也愿意……”
“唉。”她疲倦的闭上眼,在他肩头靠了一会儿,说:“不用了。”
☆、廿肆
已到了腊月二十八,府里各色齐备,送灶神、挂联对,仪门、正堂、暖阁都焕然翻新,里里外外挂了一色的品红大灯笼,照得灯火辉煌,粉妆乾坤。次日大清早,罗氏就伺候水溶起来,漱洗更衣,换了江水海牙的朝服。
按惯例,每到元夕都有七天的沐假,凡是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携了家眷,进宫去谢恩。老太妃年事渐高,推说身上乏起来,称病便不去了。府里没有要紧的姬妾,单就一个黛玉,还没有正经名分。众人想他迟迟不给名分,多少是因为把她看的,也不怎么认真。
谢恩毕后,罗氏又到慈宁宫去领宴,水溶不便过去,只让内侍官转了请辞,自己从养华门出来。路上萧条无人,这些日子以来天气回暖,柳树也抽芽儿了,远望过去一片漠漠如织的绿意。路两旁的积雪还没有化,踩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