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我这个人的欲望是很低的。”
收回了目光的沈初星跟着她举目望向天穹,夜幕中的星子闪烁着,偶尔飘来几线丝一样的云:“万一沈某走遍了四海山川,依然没能找得见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怎么办?”
“那就利用好自己已学会的本事,做您能做到的、您觉得有意义的事。”程映雪照旧答了个两眼眨也不眨,“比如,我知道的,公子您的花养得不错,当初那盆小石斛精都快干死了,也被您慢慢照料了回来。”
“——那从这个角度想,您可以去做个花匠,去想法子培育些新奇好看的、市面上还没出现过的奇花异草。”
“当然,这只是个很小的例子,您能做的肯定远不止这些。”
“利用好我已学会的……做我能做到且认为有意义的……”少年半垂着脑袋若有所思。
提到他会的那些东西,率先浮现在他脑子里的竟不是什么侍花弄草或久病成医,而是自他幼时便摆在他书房里的、那一摞一摞,堆满了不知道多少个书架的各式典籍。
从前病得出不了门的时候,他每逢精神稍好一些,便会让侍从推着他到书房看书——或是劳婢子帮他取来两本书放在床头。
他那时总想着,左右他也离不开这沈家的门,索性从文字里勉强窥探一下外界的千般春色。
他看的书杂,从仕子们常日捧在手中、放在身边的经史子集,再到市井里总被人笑骂为“不入流”的野史话本。
他爹娘不拘着他,他们只觉他还能愿意看书、有点可做的事,不要整日病恹恹的躺在床上就很好了,于是城中的书局每每出了什么新作,那书第二日必然会出现在他的书房里。
——在他活的这十七年里,他最先学会的,似乎就是“看书”与“写字”这两件小得几乎不能再小、足算是“微不足道”的事了。
沈初星的眼中不受控地闪过些许恍惚,他静静盯着自己面前一小片半枯的草地看了许久,半晌方缓慢嗫嚅着翕合了嘴唇:“沈某好像……只是在不知觉间,莫名看下去了很多书。”
“那您可以考虑去科考,去入仕,去做一位真正为百姓着想、有惠于民的好官呀!”小姑娘这次答得似乎比上次还快,“这不是很好,也很有意义吗?”
“当然,如果您实在讨厌官场,也可以去书院或是学堂,做一名教学子们读书习字的教书先生——能教人读书、引人开智,令人拓宽视野,脱离蒙昧无知,也是件很了不起的事。”
“能教人读书……也是件很了不起的事。”少年人垂了眉眼,低头将那话绕在舌尖上细细咂摸了两糟,片刻后忽地笑着仰起脑袋,“姑娘,您的想法果然和常人很不一样。”
“是吗?”程映雪应声挑眉,作势扶着膝盖转过来身子,“有哪里不一样啊?”
“除了国子监内的先生,世人对学堂或私塾里的夫子虽也尊敬,却未必会认为当个夫子,是件多好的事。”沈初星微一歪头,“有不少人甚至是因着仕途不顺,常年郁郁不得志,为生计考虑,才做的夫子。”
“——您却说,这很‘了不起’。”
“哇——沈二公子,我很认真的好吧,这真的很了不起呀!”小姑娘故作夸张地高扬了眉梢,“您想啊——世界那么大,天下有那么多山川。”
“我们人却只有这么小小的一个,加上身体情况、寿数和盘缠的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