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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教人读书也很了不起（第2页）

“我们终其一生可能也去不了多少地方，对人间的了解恐怕也不足其万一。”

“但认字明理之后，这情况就变得不一样了——我们可以通过书，通过画，通过远方传来的乐曲——通过这些东西，继续了解人间。”

“所以这还不伟大吗？”程映雪支着两手比比划划，“教人读书写字，知事明理——这多了不起！”

“而且我阿姐就曾做过这样的事。”

“她生前很喜欢教家中的侍女读书认字——就连我的诗书，也是她当年尚未出阁时做的启蒙。”

“她教会我许多东西。”提到程映柔，小姑娘的眼瞳不受控地暗了一瞬，她说着，复又轻轻撑起下巴，仰头看向天际，“我的很多思想，都是从她那里继承来的。”

“不过说到这个，沈二公子，我跟您讲哦——”

“虽然我这个人嘴上说着，这时代你们男子也未必就能过得那么舒心，但总体上，我还是很羡慕你们的——”

“因为不管怎样，你们总归还能选择去考官，去参军，去选个法子努力建功立业，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

“不会有人质疑你们只读书或参军会不会没有出路，更不会有人阻拦你们读书、阻拦你们学武，阻拦你们学你们能学的一切能傍身的技艺。”

“但世人留给女子的选择却很少。”程映雪的面色平静，瞳底暗流汹涌，“在有些人的眼中，女儿家唯二能改变命运的机会，好似只有嫁个好郎君、生个好儿子。”

“沈二公子，您知道吗？在我决心离开程家的那一天，我的祖父在家中前堂里，当着一众族老和叔伯们的面，直言我‘没有人生’，自然‘也不会有人生的意义’，说我只能出嫁，这就是我的‘命’。”

“我永远忘不掉，五岁那年，我与兄长一同在家中私塾学习诗书，祖父发觉我比兄长学得更快更好时那种震怒又恐慌的样子。”

“我那时不懂他在恐慌什么，我只知道祖父很不喜欢看到我和兄长读一样的书。”小姑娘垂手在房瓦上画着圈圈。

他们下山前，休宁才落过一场大雨，这会那黛青色的瓦片缝隙里，还隐约覆着点细软的青苔。

“于是我后来学会了，每当他要来私塾检查我们的课业，我就悄悄把桌上的‘四书’换成‘女四书’。”

“——祖父果然再没生出过那样大的火气。”

“而现在，我已经想清楚他在怕些什么了。”程映雪面上洋溢起自信满满的笑，月色下小姑娘的眉眼神采飞扬。

“——他在怕我。”

“或是说，他在惧怕我的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