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闭着眼,苍白的面颊浮上浅浅血色,长长的羽睫微微抖动,泪水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侍立在旁的朝颜,眼底露出欣慰之色,看来她私自命人将贵妃引来坤宁宫,赌贵妃会心生恻隐之心,是赌对了。
如今既然得了搬离坤宁宫的旨意,就得赶紧收拾东西,她们娘娘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朝颜从里间出来,塞了个荷包到周院正手里,温声道:“多谢周太医替皇后言说,娘娘的病症还要劳烦周太医多费心了。”
周院正不敢收授,推脱一二,恐场面尴尬,终是罢了,“医治娘娘本就是老臣的本分,哪敢担‘劳烦’二字。朝颜姑娘还需牢记老夫先前的话,皇后娘娘这病需要静养,还得放开诸多心结,这样病情才会有所好转。”
其实哪里还会有什么好转,无非是在为数不多的时间里,身心好受些罢了。
皇后性秉温庄,御下极宽厚仁慈。周院正也希望皇后在最后的日子里,能过得舒心些,他在皇上与太皇太后面前替皇后言说,也算略尽绵力了。
此时晨光熹微,天边已渐渐泛出鱼肚之白。
索伦杆四周,有成群乌鸦在空中盘旋,争夺着叼取锡斗中的黑猪内脏,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腥污之气。
佟茉雪压着胃里的翻涌,扶着太皇太后出来,与门口的时薇对视一眼,示意她放心。
随后离开坤宁宫,直至出了隆福门,走在长长的御街上,老太太也没和她说一句话。
她提着一颗心,也不敢言语,一行人就这么沉默着到了慈宁宫。
老太太这才放开佟茉雪的手,取出张手帕擦了擦手心。
佟茉雪并未有受到侮辱之感,她实在汗颜。
也怪自己不够沉着,被老太太捏着手心,提心吊胆了一路,手心早已沁出密密的汗。
实在是太皇太后不是一般的老太太,她与生俱来的庄重威严实在太有压迫感了。
太皇太后命人搬来椅子,端起宫女奉上的茶水,随手指了指,让佟茉雪坐。
佟茉雪小心翼翼坐着,等着被训话。
太皇太后轻抿了口茶水,淡声道:“苏茉儿,取梳篦来,替贵妃将垂散的头发挽上。”
佟茉雪这才惊觉自己头发半梳着,仪态甚是不庄重。
她从椅子上起身,蹲下身请罪:“臣妾失仪,请太皇太后恕罪。”
老太太瞅着她这副谨小慎微样儿,与方才在坤宁宫里的莽撞造次判若两人,唇角浮起一丝笑意。
“说说看吧,你这大早上的,披头散发去到坤宁宫是为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