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让路!”说着,少年起身,走到一旁。
衙役瞪了他一眼,继续鸣锣开道,一边敲还一边高声喊叫。
青龙在旁小声地嘀咕:“一个五品官,竟这样大的官威!”
少年却不以为然,****的****子趁机溜之大吉。
进宝望着少年,一点都不知避讳,直勾勾地瞅着他,现在任何事情都无法令她转开眼。而他面对她的凝视,也坦然自若,任由她肆意地看。
从此以后,他在她幼小的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记号。午夜梦回,她总是能梦到他,梦中,他的样子渐渐模糊,她心急如焚,万一有一天,她梦不到他的相貌怎么办?记忆就是那么奇妙,越是不想忘记,越是忘的快。
现在她唯一记得是他的那件杏色长衫,那股与众不同的淡雅香气,自他身体散发出的光芒,以及那翩然离去的背影。
十年过去了,他也应该有二十多岁了。进宝不敢想象他长大的样子,但又忍不住遐想,可是每一次她都心痛不已,她想再见他一面,可是又怕真的有一天在路上遇到,与其这样,她宁可一辈子将他深埋,埋在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地方,在想象里,他可以是任何她喜欢的模样、性格,那里的他,永远、只属于——她。
“唉……”她轻轻地叹息,结束了一天之中最快乐的胡思乱想,望了望天色,东边已经显出鱼肚白,她站起伸个懒腰,穿上衣裳,坐到绣案旁,小姐的鸳鸯戏水还差一点,夫人说好今天就要检查,而今天又是初一,她要陪伴小姐去附近的慈恩寺进香,回来还要施粥赠饭,要忙一整天,趁现在没有睡意,不如绣出来,已备夫人随时查看。
天光大亮的时候,进宝抻个懒腰,将绣好的鸳鸯戏水贴着衣服收好,树上的喜鹊喳喳地叫着,她微微笑,关上窗,洗漱完毕后,她打了盆水,绕过厢庑游廊,来到后院,小姐的闺房。
已经到了夏天,繁花盛开,整个院子香气弥漫,进宝深深地吸了一口,屏息片刻,再慢慢地吐出来,感觉身心舒爽,通体舒畅,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没睡好的缘故,进宝的右眼从早晨开始就一直跳个不停,她轻轻晃了晃头,推门而入。
见小姐还在熟睡,她放下洗脸水,将鸳鸯戏水取出来,放到小姐的绣案上,这样一来,夫人就不会知道,以为是小姐绣的,从小到大,小姐的所有针黹,都是她在背后替她做的,夫人并不知道,反而一直夸奖小姐的针黹日益增进、越绣越好。
进宝走到窗前开窗,让新鲜的空气涌入,不等她转身去叫小姐起床,小姐已经醒了。
“进宝,是你吗?”
“是啊,小姐。睡的好吗?”进宝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睡床旁,撩开轻纱床幔。床上的女人打了一个哈欠,坐起身来。
那是一个标致的江南女子,肤白如脂,一双眼睛虽然不比进宝的明亮清澈,缺也炯炯有神,眼珠转动时,嘴角一弯,十分的俏皮可爱。
她是苏州知州的女儿,佟碧莲,年方十六。
接过进宝递过来的浅绿衣衫,碧莲问道。“几时了!”
“刚辰时!”进宝答。
“进宝,要快点,我今天要上第一柱香。”碧莲说着,自己跑到脸盆旁,漱口洗脸。
“放心好了,小姐,一切都准备妥当,只等您吃罢早饭,就可以启程了!”
“不吃了,早点走,我可不想又被无聊的人破坏了好事!”说着,碧莲就向外冲,刚好与门外路过的佟老爷撞个满怀。
佟老爷眉头一皱,问:“这一大清早的,不吃饭,又要上哪儿去啊?”
“上香啊!”
“不准去!”
“为什么?”
“你还敢问为什么,上次十五你去上香惹出那么大的乱子?害的我被朱大人责问。这次你不准去,老实地呆在家里绣花。”
“你不是说朱大人请您饮宴吗?怎么变成责问了?”
“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笨女儿,你将朱大人的宝贝孙女推倒在地,害她差点被人踩伤,又怎么会真心请我吃饭聊天,还不是项庄舞剑?”
碧莲一听,撅起小嘴,不满地嘟囔:“那头猪摔倒,怎么能赖在我头上,分明是她和我抢着上香才脚下一滑跌倒的,这叫恶有恶报。”
“你说什么?”佟老爷没听清。
碧莲嚷道:“根本就不是女儿的错,朱大人仗着自己以前的官比爹的大,一心护短,就把责任都赖到我身上,如果我今天不去上香,被人知道,一定会说是我害怕了那头猪,所以不敢去!”
“什么?那头猪?”佟老爷惊愕不已。“你说朱大人的孙女是……猪?”
“难道不是吗?姓朱还不说,长得还那么肥,又白又肥,不是猪是什么?”碧莲越说越觉得气,根本不理进宝在旁用手指不停地戳她,非但不停,还越说越起劲,“不对,猪都没她那么肥!”
佟老爷被气得胡子翘了起来,浑身发抖,他伸手指着碧莲,语不成句:“你、你……”
碧莲见状,也知口没遮拦闯了祸,但说出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了。
佟老爷一连喘了好几口气,才连贯地说,“你这个丫头,越来越没规矩,那头猪那头猪,人家是有名字的,叫朱香香……”
‘嗤’地一声,碧莲忍不住笑了出来:“朱香香,猪怎么可能是香的?欲盖弥彰,分明就是猪臭臭!”
“啧,你……”佟老爷瞬时抬起手来,作势就要打她。
碧莲本能地向后缩了缩身,抬起手挡在额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