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宠爱,岂是区区贱民可以肖想?”
我默默在心里将徐王嫌弃一万遍。这。论相貌如枯树皮,论忠贞不若吾家黑犬。我何德何能敢蒙他垂青。
“大王天人之姿,妾不敢。”
我扭头欣赏着将垂的日头,随口答道。
许是身后的语气过于平静,嬷嬷忽然回答了:“袅袅殿的主人宠冠六宫,大王偏爱临驾,不待暮色。”
不待暮色……这就好办了,这个时间已经到了吧。或者运气再好一些……
转过一道弯。一个被架在辇上的老头倏尔出现,正挑剔地拈着手里的一串葡萄;华丽的衣袍垂在辇侧微微浮动。我心中微微一笑,略调整心情,疾跑向前拦住辇驾,大声请罪:“大王恕罪!容妾陈禀!妾前时不整,竟在王面前失态惊慌,自知冒犯,无颜从侍于大王、娘娘之侧,愿自请去浣衣局赎罪,求大王开恩!”
这老头素来自诩宽厚,因着畏血便不爱打杀,我想着,这次胜券在握。
“……准。”
然而未等我高兴一番,一支婉转的声音便穿林拂水而至,像夕照下的金花一样盛开在这偏狭的小径:。
“——大王得胜班师,妾不胜欣喜,特来远迎。”
有人在前方盈盈下拜,正是名女子,缓带青簪,裾角轻扬,一双眼睛生得深邃,碧海青天般的,未似人间浆染。
“碧海青天夜夜心。”
这样危险而尴尬而不能上下的境地,我的脑子却竟不合时宜地浮起这句话,诗句的描写似乎便有了某种绮丽的具象。
这双美人的眼睛如射电般看过来,仿佛一瞬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只是没有说话。
我回过神来,也并没有说话,微微垂头跪在道旁,仿佛无听无闻。
百密一疏。我该想到的。该想到大王久别、楚姬亲迎这一出百唱不厌的戏码。如今撞上,到底是不知祸福。
襄牙高兴地像要从辇上站起来了,他略显急促地自辇上下来,上前欲拉住这天青色的美人。
但随即,他看了我一眼,随后放低了声音道:“袅袅,且不必管她,一个浣衣局的粗婢罢了。”说罢朝我使了个眼色,欲教我退下。
真是正中下怀,小婢巴不得如此。我不着痕迹地起身,正待退下,但是——
“且慢。”
是楚姬。她阴沉沉地盯着我,声音如蛆附骨,阴魂不散。
“既是大王恩准,”她缓缓道,“翠茭,绮花,你们便亲自把她押去浣衣局。”
嘿。我不禁喟叹一声。
这神情可不是要把我押去浣衣局的样子啊。
两个貌美的女婢走过来。
我朝她们微微一笑,顺从地伸出手来。
身后的辇驾慢慢远去,路旁是很深绿的林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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