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枫桥恨不得把他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挣脱身负的枷锁镣铐,哪怕春秋罪我,我也一往无前。”
他的话那么轻柔,却有不可撼动的力量,如春风化雨。
“因为会有你,带我离开那片尸山血海。”
重复的话丝毫没有冗余之感,隐秘的爱恋和绝对的信任,让彼此最脆弱的胸膛严丝合缝相贴着。
越无声,就越动人。
卢蕤此生有过两次生死攸关的经历,许枫桥虽不在侧,却也明了。
一次是佛光寺的大火,一次是大理寺的冤狱。
厉白杨与裴顗,囿于能力有限,或力不从心,或无可奈何。
许枫桥按着卢蕤的后脖颈,“我不会丢下你,正如同你不会丢下我那样。”
万事俱备,忙着忙着就到晚上了。裴顗先行一步派出信使,又令人给韩惟允传讯,说不必往北走了,漠北将要开战。
“如果你不想成为下一个因战乱滞留他乡无法回归的褚子谦,那你就来吧。”裴顗的原话毫不客气。
褚子谦正是前朝出使漠北结果没回来国已灭的使者,虽说这样讲韩惟允有些不留情,但也不能指望裴顗说什么好听话。
大家心照不宣的“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也只存在于两国太平之时,真打起来看不顺眼第一个就杀了你。
裴顗解决完这边,姚霁青又收到陆修羽的来信。
“不必回幽州,跟随卢更生即可。我回京述职,将次晋阳,面授机宜。”
这下卢蕤犯了难,陆修羽是什么意思?别的暂且不说,怎么突然回京述职?还打算“面授机宜”?
姚霁青只好领命,具体的只能遇见陆修羽才能知道了。
卢蕤攥着拓跋部发来的狼头令,就着烛火反复摩挲。这种令牌雕工精湛,狼头栩栩如生,张开獠牙,无色的眼睛似乎散发出荧荧绿光。
还有一块被踏碎的,有族人从泥土里扒了起来不敢耽搁送交到他面前。
算算时间应该是慕容策,慕容策扔下这枚令牌独自回归,便说明慕容部有意脱离控制,孤身面对剩余诸部。
少了慕容策这么一个强悍的对手,赢面又多了几分。
药已经温了,卢蕤捧起来一饮而尽,眉头拧成一团,用炭笔在面前羊皮纸地图上写写画画。
郭希善教过他制衡之法,尽管在初出茅庐的书生看来,这种程度的策略学了也是割鸡焉用牛刀,小孔目生涯里根本用不到,即使用到了也是纸上谈兵。
卢蕤可能继承自父亲卢元礼,对局势总有独特见解。
……
“阿耶,你说打起仗来,谁会赢啊?”
卢元礼站在佛光寺的琉璃塔上,“我们会输。”
“可他们都说,我们有三十万流民,我们一定会赢啊。”
“你觉得流民喜欢打仗么?”
卢蕤双手扒着栏杆,山河起伏蜿蜒,混杂着点点灯光,汇入寺前河水,清凉胜地安宁祥和,三大殿古松参差,翠柏摇晃,安静得能听到风吹过松林和铁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