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周柏言的话,沈佳怡看清了他眼底的渴望,殷红的眼圈藏有委屈,是对母爱的渴望,想要母亲认同自己,认可自己的渴望,也委屈明明自己如此出色,还是没能赢来母亲的目光和爱。
月有阴晴圆缺,原来就算是贵为皇帝,也有可望不可即的东西,也会有遗憾,也不会被爱。
如此说来……
心尖某一处霎时软了下来,对他深表同情,但紧紧一息,随即转身即逝,大逆不道,目露艳羡:“皇上言语间,虽然在述说不曾被太后疼爱,但太后仅有您一个孩子。”
“而且,利用自己为您扫清障碍,助您上位,龙椅是她留给您的遗物。”
“母亲的爱大多都是润物细无声,或许她也不曾被爱过,头一次当母亲,太想保护你了,就是用错了方式,手段偏激了些,这才导致两败俱伤,产生误会。”
“皇上大可回想,太后娘娘是否在您重病的时候,焦急地守在床前衣不解带照顾您?是否会为您尝试汤药?”
“历代皇帝后宫都是佳丽三千,皇嗣众多,太后仅凭一己之力,不仅要护住您,还得千方百计为您谋得皇位。”
“皇位,乃是所有皇嗣毕生所梦,就算自己不想争,但生在皇室,不争就是死。”
这个道理,世人皆知,皇上不过是当局者迷,当然,也有自己胡说八道,想要用善意的猜想,来掩盖太后不爱皇上的真相。
但一个孩子,就算是再恨自己的母亲,内心中多少还是会给母亲留有一片空地,追忆过去美好时刻,用来治愈遍体鳞伤的自己。
随着沈佳怡的话,周柏言眼里的固执一点点被瓦解下来,委屈涌上眼眸,水雾渐渐模糊了视线,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指尖微动,一点点攥紧成拳。
视线从供桌桌角一点点往上攀,如同太后当年如何从小小的才人,爬到贵妃后宫第二人的位置一般,最后定眼看着小小的牌位出神。
片刻,隐忍暗哑的嗓音响起:“母妃从未爱过朕,从前不爱,往后也不爱。”
“生前,朕跪在她脚边,祈求被她拥入怀中,不曾实现,如今更胜,朕双膝跪在地上,响头磕了一个又一个,别说是想让母妃把朕抱在怀里了。”
“就是想要听一听她训斥的话,都难于上青天,所以朕已经不奢望了。”
说完,脑袋突然低垂,沈佳怡注意到有几颗豆大的泪珠掉下来,落在他怀中,一点点晕染开来,加深了衣裳颜料。
帝王在她跟前落泪,沈佳怡紧张到不敢胡言乱语,惊扰到对方缓神,良久,耳边传来落寞地嗤笑声。
周柏言抬手摁了摁两只眼角,起身,对沈佳怡伸手,后者迅速把手搭上去,紧跟起身:“多谢皇上。”
周柏言若有所思看着她,眼神过于犀利明亮,眉宇间的哀愁,像是化不开的浓墨。
他试图透过她的灵魂,在追忆往事,沈佳怡不敢动,僵在原地,面上挤出恰到好处的笑容来。
忽而,周柏言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声音沉重,拖长尾音:“你往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好母亲,或许做你的孩子会幸福。”
“臣妾希望如此。”
话刚说完,就被拉着往外走,一同坐上御撵,这是她迄今为止坐过最多次,也是头一次的御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