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该说她天真,还是愚蠢得自欺欺人呢?
燕臻掩去眼底的嘲弄,关切地问:“可我怎么瞧你眼底发乌,是睡得不好?”
见陶令仪摇头,他又道:“不许骗我。”
他稍稍加重了语气,却强硬不失温柔,关切的目光好似一张严密的网,恰好能包裹住陶令仪缺乏安全感的心脏。
陶令仪好似突然一下子找到了着陆点似的,她垂首沉默片刻,小声坦白,“只是有些梦魇而已。”
燕臻不赞同地皱眉,对一旁的水绿吩咐,“命人去请刘大夫来。”
“是。”还不等陶令仪出言阻拦,水绿已经领命而去。
半个时辰后,刘大夫背着药箱走进花厅,同座上的燕臻和陶令仪分别揖了一礼,而后掏出一块丝巾搭在她的手腕上。
他一面诊脉,一面仔细观察着陶令仪的脸色,道:“看来娘子的身子已好了许多。”
陶令仪正要接话,便听燕臻冷声开口,“她夜半梦魇,眼底乌黑一片,这也叫好了许多?”
刘大夫一惊,连忙起身解释,“回郎君的话,娘子的外伤已经差不多痊愈了,气色也在慢慢恢复,您看,那唇上都有了血色。至于夜半梦魇的情况……”
他看向陶令仪,“还望娘子与我详细说说,老夫才好对症下药。”
陶令仪轻拍了燕臻的手背一下,带着些许嗔怪的意味,她对刘大夫说,“刘大夫莫怪,表哥只是有些担心我。”
眼见这一幕,刘大夫忙垂下眼睛不敢再看,他不着痕迹地擦去额上的冷汗,只觉得心脏都要跳停一拍,“是,是老夫的疏忽,娘子近来仍是时常梦魇吗?”
陶令仪如实答道:“不算时常,只是那梦都是同一个,就是我当日摔伤的
情景,反反复复的折磨人,搅得我不能安睡,尤其是像昨晚那般的雨夜,更是会惊梦。”
她说这话时,一手支着额头,一手轻轻地捂住胸口,似是昨夜梦魇还让她惊魂未定。
燕臻问:“刘大夫,她这可是脑后尚有淤血,失忆的缘故?”
刘大夫愣怔了一瞬,磕磕绊绊道:“也有这个缘故。”
燕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视线落在刘大夫的药箱上,问:“那这失忆之症,可还能痊愈?”
陶令仪亦是满目期待,她温驯地垂着头,削瘦的肩颈叫人心生不忍。
刘大夫不自觉错开眼。
他是太子的手下,自然知道陶令仪的真实身份,也知道太子的计划。为了不节外生枝,这一个月来他开出的药方只管外伤,而没有理会那导致她失忆的淤伤。
自然,他也是听命行事。
可太子殿下今日主动提起,难不成是想为她恢复记忆?
如此想着,刘大夫悄悄抬眼,只见燕臻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指尖的玉珠,睨着他的神情似笑非笑。
看上去,当真像是风流俊逸的公子哥儿。可刘大夫跟随他多年,如何不知他的心思狠绝?尤其是对陶家人。
谁让陶令仪是陶郁林的女儿呢。
她如今失忆也便罢了,外间的一切动荡都与她无关。
可若有朝一日恢复记忆,又该如何自处?
刘大夫心中喟叹,不忍再继续往下想,他偏头朝燕臻微不可察地示意了一下,而后道:“娘子放心,先前您身子过于虚弱,不能承受太多的药量。如今身子渐愈,臣会给您多开一副化瘀的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