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盐,爷爷的病好不了了,在b城他就让我先预备着后事了。我记得你爷爷过世的时候,你哭得嗓子都哑了,你说我到时候会不会也跟你一样?”
“……”
桌边上的人,落拓地歪坐着,一边摸外套里的烟,一边自说自话,“不会。”冷笑的口吻,“最近事太多了,见的人也多,到腻烦的地步。”
火机刚滑出火,包厢廊道不远处有酬酢的声音要散。孙施惠唇上的烟刚燃着,他狠吸一口,吞云吐雾的同时,指使汪盐,“关门!”
汪盐哪里跟得上他的话,喝了酒的她本来就有点慢,慢一拍的她眼见着落座的人,撑手起来,眼疾手快地阖上了移门。
砰地,
孙施惠双手成包围式合拢在汪盐两耳边,廊道里陆陆续续的脚步声,清晰到散去。
汪盐听到他恶作剧的声音,成心躲人呢,“不想听那些老贼念经了。”他唇上叼着烟,即便没吸,也燃燃燎着。
挨汪盐太近,她第一反应不是熏到她了,而是怕他火星烫到她。
不等她出口,室里灵敏的烟感器替她叫嚣了。
这大概不是孙施惠第一次明知故犯,所以侍者过来提醒:这里是禁烟包厢,客人。
某人只轻飘飘地掐了手里的火,收拾起刚才那副嘴脸,要侍者把汪小姐点的菜品再上一遍。汪盐秉着不浪费的原则,要他就吃她手里打包的。
“你不是要走的?”他问她。
“我走是因为你没来。”
“打包起来的东西已经没有灵魂了。”
“我妈说得对,挑三拣四的人说明你还不够饿。”
“你什么时候改改,我妈说、我爸说的口头禅?”
“你吃不吃?”她问他。
汪盐打小就这样,除非真的难以下咽的东西,她的家教就是不浪费一丁一点粮食。小学秋游采摘,每个同学可以在桔园里自由地尝桔子之外,还可以额外带几斤回去。
汪盐好不容易摘下来的一个桔子滚到边上的龙沟里,她脱鞋赤脚下去,也要拿回来。
孙施惠在边上拿枝条牵她上来,她自己笨还祸连他,最后,两个人一齐瘫坐在沟里。
孙家人过来接施惠和盐盐的时候,汪盐哪怕裹着毛毯,一身臭泥腥味,还握着那个桔子,她坚定剥了皮,里头还干干净净。
孙施惠骂她,猪。谁跟你一起玩,也会变成猪。
“你喝了多少?”眼下,孙施惠不答她的话,反问她,喝了多少酒,“我当真饿了,反正你也沾酒了,我再陪你喝点?”
“我不需要你陪,谢谢。”
“那么,你陪我。”
“……”
“你陪我喝点吧,请你,汪盐。”孙施惠说着伸手去拆汪盐已经打包好的食物,顺便再点了一瓶清酒。
有人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相亲的秦先生礼貌涵养还能换来她的投桃报李,遑论眼前的老朋友,孙施惠这人嘴巴毒归毒了点,难得听他低头,她更知道他今天这样子多半还是因为他爷爷的病。
生老病死向来是大事。
也没人生来一副盔甲的。
坦诚自己的薄弱没什么可耻,汪盐也一样。比起回去落单,或者被父母盘问相亲的下文,她宁愿在这不错的环境下喝一杯,同一个她不需要任何端庄、戒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