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妍有些意外,点了点头,与俏春一起到了六公子的院落墨烟园,这院落比竹轩大上许多,装饰得精美又华贵。
随着带路的小丫头一径向前,到了正房,回明了夫人,掀帘进去,屋里暖洋洋的,只见一个二十上下浑身裹在上等绫罗绸缎里的美貌女子歪斜着身坐在塌上,微抬起眼帘见有人进来了,微撑起身坐了起来,粉红锦花裙子下露出小巧秀气着绫袜的脚尖,旁边跪着的一个妇人打扮的姑娘忙以膝而行紧赶几步,上面替那美女穿鞋。
六奶奶脚微微一抽,吃痛似的抽了口气,狠狠一脚踢在那妇人胸口,嘴里骂道:“笨手笨脚的,越发该卖出去了。”
那妇人身子歪在地上。闷哼一声,也不敢呼痛,忙爬了起来,依旧帮六奶奶穿鞋。
晓妍眼角一抽,忙垂下眼帘,随着俏春一起福下去行了个礼。
六奶奶邹氏摆手示意旁边的一个丫头接过晓妍和俏春手里的托盘,拿起几样东西看了看,脸上带了笑道:“起来罢,替我谢谢四哥,说有心了。绯儿,去拿赏钱。雯儿还在睡觉吧?等会再送到她屋里去罢。”
晓妍和俏春忙道了谢,接过赏钱,竟有几十个钱,也算不少了,袖在袖子里,正要往外走,一个丫头匆匆掀帘进来道:“奶奶,六公子回来了。”
邹氏忙站了起来,摆手让跪着的那妇人站起来,脸上堆了笑,眼里才露出喜色,伸手整了整发,迎上门口。
听得门口的脚步响,晓妍和俏春忙顿下脚步,站在门边一角等六公子进来后,她们才能出去了。
门帘动处,一阵屋外的寒气袭来,一个二十岁上下、眉目清秀的华服公子扶着一个丫头的肩走了进来,一阵酒气扑来。转眼随意扫了一眼。
俏春迅速地微抬了头,向任六公子看了一眼,嫣然一笑,又恭顺地垂下头去。
六公子任以祺怔了一怔,脚步一停道:“这两个丫头哪里的?看着眼生得很。”
邹氏忙迎上去,亲自扶住任以祺笑道:“不是说晚上才回来吗?怎么这么早?瞧着一身的酒气。绯儿,快去拿醒酒汤。”
任以祺脚步歪斜着一屁股坐在榻上,看了旁边伺立的妇人一眼道:“絮儿,怎地脸色这么差?”
邹氏亲自捧了茶奉与任以祺淡然道:“刚行错了规矩,我教训了几句。絮妹妹,你退下去罢。”
任六只点了点头,不在意地接过任六奶奶亲手奉的茶喝了。
且不提,晓妍和俏春走出墨烟园,晓妍想起那屋里的见闻,心里闷闷的。
俏春看了她一眼道:“你是可怜那絮姨娘罢?她原是一个粗使丫头,能挣到姨娘也算是她的福分了,可惜呆头呆脑的不会讨好人,倒是怪谁?你就是太心软了。”
晓妍听着她事不关己的淡漠的口气,忍不住道:“她过得这样,怎么算是福气了?我倒不明白了,做姨娘有什么好的?”
俏春脚步微微一顿,怀疑又探究地打量了她几眼,迟疑地道:“难道……你不愿意做姨娘?”
晓妍坚定地点了点头。俏春眼光闪了几闪,慢慢地向前走,道:“若是四公子想纳了你做妾呢?”
晓妍闻言一怔,脚步微慢,心头迷茫了一会,却更明白了自己的心境,摇头道:“不要说四公子没这意思,就是有这意思,我也不愿。”
或许,她内心里还在期待杜浩真能来寻她,虽然渐觉希望渺茫。
而更重要的是。她不愿做妾,她不愿与其他女人分享男人,一个女人也不行。
而且,与自由相比,她更爱自由,
俏春半信半疑的,认真地看着她眼里的神色,似乎信了几分,走了一小段路,轻声道:“这府里像你这般想的可不多,我们做丫头的,还等着八抬大轿抬去做正头奶奶不成?与其配了小子,不如给主子做姨娘,到底是半个主子,也有丫头伺候使唤,月钱也多,不用整天累死累活地伺候人。如今我们做丫头倒还罢了,吃穿用度都不差,若配了小子出了府,吃的用的就大不如了,在家还得做牛做马的样样自个操心,老妈子一般,没几年就熬成黄脸婆了。”
顿了顿又道:“你是想说絮姨娘罢?她是性子忒老实呆笨了些,若是能讨得公子欢心,何至于此?六公子是机缘巧合,一次醉酒幸了她,后来也去了几回她房里,偏是个呆头鹅一般的,也就丢一边了,若是个聪明机灵的,何至于此?若是我……”
说着自悔失言,心里懊恼自己怎么就一时嘴快了,忙顿住了话,偷偷看了晓妍一眼,脸上一红。
晓妍看着说及此时,她脸上异样的神采,不由得暗叹了口气。这府里这样想的还真不少,人人都以为自己是特别的,能勾得公子哥的心,可真正能让公子哥上心的、留得住恩爱的,又有几个?何况是与众多的女人分享那一点温情。
因道:“若让我选来,我宁愿就算做对贫困夫妻,两夫妻一起努力、一起打拼经营好这个家,也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俏春看了她一眼,收了脸色的神色,冷笑一声道:“就算做对贫困夫妻,整天操心油盐柴米,只怕贫困夫妻万事哀;熬到夫贵了,妻却未必荣,你已经半老徐娘了,多的是年轻貌美的娇娘涌进门,还得含笑迎了,倒是让别人坐享其成,还不如尽早享福的好。”
晓妍一滞,心下益发黯然,俏春说得也是现实——这就是现实。
可是,依然会忍不住期待,那个永恒的命题: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