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重,寒风肆虐。
步遥入帐后,身上的寒气还未散去,指尖都被冻得发颤。
孙权折腾一番后,已过午夜子时。
但她却顾不得烘烤身体,她得赶在医师来前,收拾狗男人留下的残局。
地上的珠玉发钗,被摔得断了一角,其中所嵌的南珠圆圆小小,也从中磕落。
还有那隅小榻,其上的垫褥变得皱皱巴巴。
狗男人的衣服半敞着,生出了许多褶皱,也是一派凌乱。
小榻上的孙权扶着受伤的右臂,微仰着面,一脸痛苦地阖着目。
孙权觉出了步遥归来,慢慢睁开了双眼。
伤口这一崩裂开来,那伤处的模糊血肉,似是被无数个绵密的小针戳。刺,疼得他又开始直冒冷汗。
他吃痛得说不出话来,只定定地看着步遥的一举一行。
步遥抬眸瞧了一眼孙权,却没有言语。
活该。
步遥在心中骂道。
她抓紧着一切时间,将地上的珠玉钗拣起,又将榻上的垫褥抚弄得平平整整,这才走到了孙权身前。
孙权本以为,步遥终于走到了他的身前,会红着眼睛,软声安慰他,再说上几句体己话。
却不成想,步遥只是动作奇快的抚平他衣襟上的褶皱,将他的衣物整饬了一番。
更可气的是,那女人还走到了铜镜前,为自己拢了好一会子的鬓发。
一句话都不跟他说。
伴随着伤臂的痛感,孙权正觉得心中窝火,刚欲开口诘问。
这时,侍从的声音从漆质屏风后传来,带着稍许的疲惫,恭敬地道:“步姬,医师来了。”
“嗯,请他进来罢。”
“诺。”
见有外人进来,孙权无奈,只得将言语压了下去。
来的医师便是今日救治孙权的医师,他身上披着的狐裘颜色零落,一看便是几张狐皮拼接而成。
医师神色轻怠,忙提着药箱走向了孙权,见那绷带又渗出了血,一边为其细细拆解,一边问道:“这…这是怎么弄得?”
孙权强忍着疼痛,怕自己一开口,便因痛闷哼,所以并没有回复医师的话。
步遥的口吻平静,回道:“适才主公已然入睡,但是平日主公习惯侧卧,这睡得一沉,不小心翻了下身,这才让伤口又迸开了。”
听着步遥的“解释”,孙权又睁开了眼,难以置信地望向了她。
“…看着主公又失了那么多的血,属实把我吓了个不轻,看来日后我得时时注意着主公的睡姿,免得再让主公旧伤复发。”
说这句时,步遥的语气带着自责和怅惘。
孙权蹙着眉,眸色愈深。
他今日算是见识到了,这个女人说谎,眼睛都不眨一下。
看来之前,这女人也没少跟他说过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