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悄悄地停了。
邵辛淳在静谧与黑暗中被秘密压往勤政殿,同一时刻,忠勤王府的李升垣已经跪在了殿门外。
殿前的灯笼打的很暗,巍峨的大殿练成一片黑影,在夜里看来格外吓人。李升垣跪在地上犹如一尊石像。
虽然邵辛淳只是关禁闭并没有受刑,但是他脚步踉跄不安,整个人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路过跪在地上的李升垣时他脚下一停,但是来不及说话就被福有禄半迎半架的带进了内殿,丢在了窗塌前。
天昌帝捧着杯热茶,看他进来也不说话,只耷拉着眼皮。
邵辛淳老老实实的跪好,天昌帝仍旧不说话,盯着桌上的奏呈喝了一口茶。
那茶盏放回桌上的声音惊到了邵辛淳,吓得他将头埋的更低了。
天昌帝喝完了一盏茶,终于把视线转向了他。
“邵卿。”
“皇、皇上,微臣在。”
天昌帝示意福有禄拿奏呈给他看,邵辛淳缩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看了。
天昌帝靠着软垫子,从很厚重的毛领子里露出嘴巴:“是你写的吗?”
这奏呈上写的仍旧是之前云成的那个刺杀案,邵辛淳在赵宸贺的提点下,改了一番说辞,把原本写好的‘怀疑刺客是大内侍卫’,改成了‘是将军府派的人’,把污水泼到了沈欢的头上。
邵辛淳已经为这事关了禁闭,吃了苦头。
他在阴影中闭了闭眼,说:“回皇上,是微臣写的。”
“有人告诉朕,你查出来的刺客是大内侍卫,还把这消息告诉给了云成,想要离间我们兄弟感情。有这事吗?”
邵辛淳在短短数息中想了许多,如果说有,那皇上势必要追究,如果说没有,那就算是承认了凶手确实是大内侍卫。
首先自己就犯了欺君之罪。
这回怎么都不能善了。
此刻他才想到,之前沈欢找他时的留下的那句挑衅‘“如果你跪下求我,我会跟王爷商量,留你一条全尸”’,那根本不是挑衅,他已经打算好了要置他于死地。
邵辛淳紧紧扣在地上的手在发抖。
他并不多怕,他只是愤恨、不甘。
邵辛淳吸一口气:“臣之前怀疑刺客是大内侍卫,但是这样一来,难免伤了您和十二爷的兄弟之情,于是改写其他。这事寺丞寺卿知道,沈少府知道,三爷也知道……皇上,臣冤枉。”
天昌帝见他攀扯别人,本就不虞的面色更加低沉。
但邵辛淳还是要说:“臣关禁闭的时候,沈少府曾经找过臣,他说如果我跪下求他,那他会跟王爷商量,留我一条全尸。臣不得不怀疑,沈少府同三爷暗中往来,将消息泄露给十二爷,图谋不轨。”
天昌帝仰头微微阖上眼,从鼻子里呼出来的细长气息延续了很长时间,才见他半睁开寡淡生硬的双眼。
他之前听云成说起李升垣的时候就留了心,此刻听邵辛淳将矛头指向他,也并不意外。
“你一个小小评事,他们图谋你什么?”
“我的老师。”邵辛淳垂了半晌的头抬起,第一次望向天昌帝,“沈少府同何尚书不对付,想要除之后快,先拿我开刀。”
“那跟老三有什么关系?”
邵辛淳此刻不抖了:“沈少府身后站着西北军营,那里都是将军府的旧部。三爷助他铲除异己,他助三爷离间您和十二爷的兄弟情义,谋权篡位。”
“大胆!”话音刚落,天昌帝已经将茶盏扫落在地,啪啦几声碎响。
守在门边的福有禄腿软跪倒,随即飞快的爬起来,叫人重新端了一杯茶来。
“皇上您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福有禄把新茶搁在天昌帝手边,一边小声地劝,“三爷就跪在门外,若是一人分说不清,再把沈少府传唤进来就是了。”
天昌帝死死盯着邵辛淳。
邵辛淳下定决心,扑在地上,一口咬死:“臣冤枉!”
天昌帝呼吸短促,抿唇片刻,重重推开茶盏:“叫李升垣滚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