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舒被说中了心思,一时语塞,眼神飘忽,朱翊珩看她那副样子就知道自己说中了,继续道:
“不过可惜,你打错了算盘,本王生就一副铁石心肠,怜贫惜弱这种事我可做不来。人生来就分三六九等,贵贱已定,各人有各人的难处,你们不懂我的难处,为何一定要我懂你们的难处。更何况若是心软就能做的好皇帝,那就应该让庙里的菩萨来做,定然可保万年国祚!”
沈云舒确实不知道为君之道,她也没指望高高在上的王爷会因为看到几个普通百姓的生活就跟他们共情。只是他这话说的实在让人不舒服,低着头赌气般的喃喃自语,“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涂有饿莩而不知发,人死,则曰:‘非我也,岁也。’”
身后的朱翊珩自然听出她借《孟子》讽刺自己,心里不由得更恼火,自己还没责怪她呢,她倒生气了!故而起了吓唬吓唬她的心思,一张冷脸凑到她面前,发狠道:“本王是不是最近对你太纵容了?让你觉得可以随意讥讽本王?沈云舒,本王当时说的话你是不是都忘了,你若是再敢算计本王,本王就……”
沈云舒脑子里忽然想起他掐着自己脖子的样子,本能的恐惧让她往后退了一步,一脚踩空眼看就要从台阶上掉下去,朱翊珩慌乱之中伸出左手把她扯了回来。
沈云舒一落地就赶紧捂着自己的脖子缩成一个鹌鹑,朱翊珩看着她哭笑不得,“明明是你算计我,怎么搞的倒像是我欺负了你!”朱翊珩说罢晃了晃左臂的伤口道:“你害的本王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敢讽刺我,我吓唬吓唬你都不行了!”
朱翊珩看沈云舒还是捂着脖子不敢看他,便软了些声音道:“你放心,本王不会掐你脖子的,你就这么害怕我?”
沈云舒这才松开了脖子,偷偷抬眼看了他脸色确实好了一些,才答道:“你刚刚露出那样可怕的表情,我就想起你那时候掐着我的脖子要杀了我,当然害怕。”
“那……本王以后不吓唬你就是了。”
沈云舒没料到朱翊珩会这样说,甫一抬头,就看见朱翊珩左臂上的血迹,惊道:“殿下,你伤口裂开了!我去叫青云大哥!”
朱翊珩伸手把沈云舒拽回来,皱眉道:“叫什么青云,你的手是摆设吗?天天给青云换药倒是殷勤的很,到本王这就避之不及!你该不会是看上青云了吧!”
“我没有!”
朱翊珩听到没有心里的气才散了一些,把自己的胳膊伸到沈云舒面前,“本王这伤口可是为了救你才裂开的,你是想本王流血而死吗?!”
沈云舒只好赶紧扶着朱翊珩坐到台阶上,帮他挽起袖子,拆下染血的白布,露出了正在渗血的伤口,沈云舒拿出一条干净的帕子,轻轻擦去上面血迹,不得不说沈云舒确实比青云那厮下手轻多了。
十分受用的朱翊珩右手支着下巴,看着沈云舒问道:“沈云舒,你平素不是能言善辩,不肯吃亏的吗?今天怎么呆呆站在那被人讹?”
“什么?”
“那对夫妇明显是看我们有钱,存心讹上我们的,说到底是人家的家事。你跟三妹也没认识几天,你也不是做惯菩萨的,何苦来强出头呢?”
“如果我不出头,他舅母自然不能硬塞给我,可一旦遇上灾荒,三妹一定会是最早被卖掉的那一个。走运点的被卖给好人家做奴婢,运气不好就会被卖给老光棍,恶富户或者卖到青楼去!被卖掉的女人连人都算不上,就只是个物件!我被卖过两次,我知道那是什么日子,我不想让三妹也过那种日子。”
沈云舒嘴上说的云淡风轻,手上却不小心使大了力,疼得朱翊珩龇牙咧嘴。沈云舒下意识的吹了吹他的伤口,温热的气息扫过朱翊珩伤口的那一刻,朱翊珩觉得自己的心里某处也被一股温热扫过,好像真的没那么疼了。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半跪在地上为他包扎,长长的头发垂在地上,碧丝如瀑,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帮她拾起头发,忽然想起与她杭州初见的时候,浑身是血,面黄肌瘦的看不出年岁,头发像杂草一般堆在头上,她说那是连人都算不上的日子,那该是什么日子呢?
沈云舒给朱翊珩包好伤口准备起身,却感觉被什么东西扯住了,一扭头看见朱翊珩修长的手指居然拾着自己的头发,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慌忙起身。沈云舒的发丝从朱翊珩的手掌划过,他也恍然回过了神,装作若无其事的起身整了整衣襟,随即咳嗽了两声,转移话题道:“那你,就打算让三妹跟着你去教坊司吗?”
“是啊,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谁说没有,三妹可以跟着本王啊。怡王府还没穷到这个程度,养个丫鬟还是养的起的。”
沈云舒从没指望过朱翊珩会做这种无利可图的事,不由得害怕他在消遣自己,看向他的眼神不由得带了几分狐疑。
朱翊珩看她神色以为她怀疑自己别有所图,连忙撇清道:“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可没有那些低俗恶心的爱好,本王只是不想三妹跟着你白白耽误了名声。”
朱翊珩说罢从怀里取出玉镯递给沈云舒,头却撇向另一边,数落道:“身上就这么个值钱的东西还送给别人了,傻不傻啊!”
玉镯上雕刻的海棠在月光下隐约可见,正是沈云舒今天丢下的,居然被朱翊珩拿回来了。她有些颤抖的接过镯子,失而复得,满心欢喜,她对朱翊珩感激道:“多谢殿下帮我拿回镯子,你给了他们多少钱,我……我攒够了还你。”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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