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节回答道:“可以走动了。”
赵翊“唔”了一声,淡淡地道:“近日风冷,能不要走动就别出屋了。”
邓节轻轻地应道,遂随着他进了光德殿,屋子里很暖和,奴婢将她身上的披风解开了。
他背着她,捡起案几上的杯子,斟满了水,没有喝,蓦地,道:“桓文是谁?”
邓节猜到了,她猜到了赵翊知道了桓文就是刘昭,她没有回答,始终保持着沉默。
赵翊转过头来,冷冷地道:“我再问你一遍,桓文是谁?”
邓节半垂着眼眸,许久,她也没有回答,只道:“你怀疑我。”
“我没有办法不怀疑你”赵翊声音高了几分,却仍然冷沉,他直呼他的名字,说:“邓节,你以前的事与我无关,但是我不能容忍……”
“你怀疑我什么?”邓节抬起头来问他,对上他那双冰冷的眼睛,她直视着他,问道:“你怀疑我什么?”
她说:“怀疑我和天子吗?”
他冷着脸,道:“难道不是吗?否则你为何不说,我不止一次的给过你机会,你为什么一直欺瞒着我。”
邓节看着冷漠的赵翊,心里涌过一股酸楚,几乎就要流下泪来,咬着恨道:“你到底怀疑我跟刘昭什么?怀疑我嫁给你以后仍不安分?怀疑我和刘昭媾和在了一起吗?怀疑我是的□□吗?不,你不是怀疑,你就认准了我是个□□。”
他生了气,声音冷到极点,他说:“官渡那次你和刘昭消失了一整夜,一整夜里你们在干什么?旧情重燃吗?杨太傅把你送入宫里?送到了的是刘昭的寝殿吧,你们又做了什么?你们就在我的眼睛底下互通有无,你拿我当过你的夫君吗?你有对我吐露过实话吗?”他知道她们不会发生什么,可是他心里仍然痛苦,他忍不住的想他们那夜里到底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他甚至想,想很多年前,年少的他们相互纠缠,亲吻,融合,她的腹中还怀了刘昭的骨肉。
他们曾经也是那般相爱。
他明明不在乎别人过去的,从来没有在乎过,可这一刻他在乎的发疯,他甚至希望她年少时遇到的第一个人是他,不是什么桓文,也不是什么周蒙。
邓节的眼泪掉下来了,她霍然的站起来,不能自已的颤抖,道:“还不是你要杀了我!”
她道:“你就没有对我起过杀心吗?若不是刘昭我早就死了!赵翊,要不是天子,我就被你害死了!我和刘昭的事都是过去的事,我感激他,但是自我嫁给你就从来没有做过有违人妻的丑事!我那日宁愿推开你挡了刀子,而不是桓文!”
赵翊看着她,不由得怔住了,耳边仍是她的那句话。
“赵翊,要不是天子,我就被你害死了!”
他沉默了,良久,他才开口,道:“你醉了的时候,嘴里喊的都是桓文。”他垂着眼帘,兀自的苦笑,他说:“我还在找,找这个桓文到底是何人,我嫉妒他,生平第一次,我竟然嫉妒起了一个陌生人,可我怎么也没想过,他竟然就是刘昭,我站在牢房听着程琬说罢,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也是生平第一次,我觉得自己像个任人摆布的傻子,还是被你,被刘昭,那个软骨头地蠢货,我竟然有一日被你们蒙在鼓里耍。”
她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
他说:“邓节,我觉得屈辱,你明白吗?比儿时他们骂我是娼妇的儿子,是下贱货还要觉得屈辱。”
邓节的心被重重的击打了一下,她垂下头,只道:“对不起。”
赵翊道:“你走吧,身上的伤好了之后,愿意回颖都就回颖都去,愿意回江东就回江东去,我不会再伤你性命,也不会拦你,但我也不想看见你了。”
他平静异常,他说:“我不想再看见你,刘昭我会杀的,你我也不想再看见了。”
他明明是不想她离开的,可是话到了嘴边,便成了这样。
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不去嫉妒,不去生气。
他知道她身上还有伤,知道这伤还是为了救他,可他还是说了这样的话,他无法放下自己的尊严,他觉得是她和刘昭戏弄了他。
程琬说得对,邓节并不可以信任。
邓节看着他,眼睛是红的,咬着牙,她在等他收回那句话。
然而她却没能等到,他什么都没再说。
邓节站起来,她努力的微笑,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可笑,她这是被他休了,成了个下堂妇,她说:“赵翊,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我看错了。”
她垂下头,笑说:“我看错了,我看错了桓文,我以为我不会再看错人,可是我又看错了你。”
她说:“我就是个瞎子。”
赵翊的身影微微晃动。
她冷声说:“我会走的,会回到江东,不会再给你添堵,也请你记得把休书送来。”
邓节回到了屋子,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去的,背上的伤口仍然疼痛,仿佛在提醒她她是个多么可笑的家伙。
她没有做过对不起赵翊的事,一件都没有,可是他却不信任她,他觉得屈辱,他不想在看见她,那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她坐在榻上,想着想着,眼睛就酸了,蓦地,又兀自的笑了,好在她还没有爱赵翊爱得那么深,深到了像当初丢失了自我一般,也还好他休了她,这样她就可以回江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