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一个男人喜欢被自己女人管束得不留一丝余地,但在车里坐了半晌,裴砺想着,算了吧,还是他退一步,三番两次的争吵让他身心俱疲是真的,但是,现在他不想跟阮蓁分开,也是真的。
刚想着上楼去再哄哄阮蓁,忽然,寂静的车厢里,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
裴砺掏出电话,是他妈妈。
想到上午刚用人换掉了他舅舅的一个心腹,裴砺明白这通电话是打来干嘛的,还没舒展开的眉头又紧紧皱了起来。
果然,电话一接通就听见他妈妈歇斯底里的声音:“裴砺,你是要逼死你舅舅和我吗?”?
☆、第四十八章
? 四十八
面对着母亲的怒气冲冲的质问,裴砺耐着性子回答:“我回卓远不是您一直以来的期望吗?现在我正在照您的意思办,有些东西,掌握在我手上还是掌握在舅舅手上,对您来说区别应该不大。”
裴母勃然大怒,“我让你去对付你舅舅了吗?”
裴砺想说他舅舅手伸得太长,动摇卓远的根本,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正准备组织语言换个和缓的方式说出来,却听见电话那头他妈妈呼吸声越来越急,也越来越钝重。
就像拉风箱似的,明显不是正常人的呼吸声,还夹杂着几声低低的痛呼,裴砺被骇住了,一下坐直身体,“妈?”
他焦急地问,“妈,你怎么了?”
但电话那边突然传来什么东西重重砸落在地面的声响,像是能穿透耳膜一般,接着隐约听见叮叮梆梆地一阵嘈杂后,终于归于死寂般的平静。
裴砺冷汗涔涔,挂断电话果断打到他父亲的书房,触摸屏幕的手指抖如筛糠。
裴砺在他妈妈三十岁的时候才出生,那一年他父亲四十,如今七十岁的老爷子身体大不如以前,前几年被诊断出高血压后,家里请来照顾他起居的人学过护理和急救。
这一晚,也幸亏家里有人会急救,裴砺妈妈是冠心病发作,心绞痛得几近昏厥,要不是第一时间处理得当,很有可能,他们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深夜,医院,病房的外套间。
人是救过来了,大夫还在里间病房问诊,裴砺坐在沙发上,眼中血丝遍布,那种险些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惶恐,一直到现在还如巨石一般压在胸口,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裴老爷子坐在一边,他是见过大风浪的人,但这一晚上鬓边苍白又多了几分,他看一眼裴砺,“你不要自责,你舅舅是必须要动的,你不出手我也会安排别人,你妈妈她气的是我。”
正说着,大夫从里间病房出来了,裴砺赶紧起身,又扶着父亲站起来。
大夫走到他们面前,揭下口罩,“裴太太的情况暂时稳定了,家属现在可以探视,但不要让她情绪再受刺激,时间也不要太长,她需要休息。”
父子两个迫不及待地像内室走去,刚走到门口,裴砺看清躺在病床的人,喉头突然一哽,母亲平时是何等的神采奕奕,而此时,她就躺在病床上,插着氧气管,整个人憔悴苍白得像是老了十岁,羸弱如风中之烛。
可能是听到脚步声,裴母合着的双眼,眼帘微微抬起。但混沌的目光落在裴砺身上时,双眼突然狠狠瞪着他,目眦欲裂。搭在被子外的手,枯瘦的手指瑟瑟发抖地指着裴砺,声音微弱无力得只剩气音,但语气却坚定无比,“……出去!”
裴砺脚步僵在了原地,心里五味杂陈,四肢百骸有如坠入冰窖似的寒凉刺骨……
这夜无法安枕而眠的不止裴砺,阮蓁躺在床上,浑身每一个关节都酸痛得像是要散架似的,头疼欲裂,身上叠盖着厚厚的棉被,可是身体里的寒意一直渗入骨髓。
她整个人虚脱了似的,一次次在黑暗的房间里醒来,而后又迷糊地逐渐失去意识,这一夜,好像格外的漫长。浑浑噩噩间,像是做了几个梦,有她,有裴砺,还有些什么人,她记不清了。
终于,再次睁开眼时,看见的是从窗口撒落的晨曦。阮蓁咳了两声,嗓子里火烧火燎地疼,头也昏昏沉沉的。大大的双人床,她伸手抚过身边空着的位置,触手冰凉的温度,裴砺一整夜都没有回来。
阮蓁发烧了,自测温度超过38度,身子难受得实在熬不住,她自己起床去了学校医院,阮蓁不想自己一个人病死在屋子里。
吊瓶挂上不久,叶琪来了,阮蓁是早晨打电话给她让帮忙请假的,很显然发烧是晚上开始的,但是阮蓁现在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注射室,她坐下寒暄几句后,担心地看着阮蓁,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
阮蓁对她扯出个笑,“你想问就问吧。”
叶琪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们,又吵架了吗?”
阮蓁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仰靠着椅背,抬头望着吊瓶口的气泡一个一个地冒出去。
片刻,她微笑着问,“你说我换个男朋友怎么样?”
叶琪拍一下腿,“好啊,我看卫风彦挺合适。”
看着阮蓁逐渐晦涩下来的笑容,她不敢开玩笑了,直直盯着阮蓁的眼睛:“你是说真的吗?“
阮蓁目光越发黯然,“我觉得,我跟裴砺,走不到最后了。”
“你怎么会这样想?”叶琪抓住她的手,“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想起昨天下午发生了一切,心绪再次奔涌起来,阮蓁闭上眼睛,让人心碎神伤的一幕一幕在她脑中纷至沓来。昨天父亲向她保证不再跟那个女人来往,为了不让妈妈伤心,今天之后,她将严守着这个秘密烂死在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