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秘不发丧?”
“不知道,西凉在殷志谅驾崩后,似乎乱了一阵子,只是被小心掩住了,天盛那段时间,北疆有大越战事,南疆有常家变乱,便没有顾及西凉这边的异常,倒是我们当时有一部分人在靠近西凉的闽南境,隐约得到了一点消息,然后直到现在,皇太子才即位。”
凤知微一笑,将密报撂开,道:“说到底那是别国的事……这是什么?”
密报中夹着几张笺贴,不是天盛风格。
“是密探从西凉转来的一些文书拓版,正是从这些西凉内政往来文书中,我们看出一点殷志谅驾崩后的西凉,曾经按下了国主的丧信。”
凤知微正要看,身侧顾知晓突然爬过来,抓过她手中那几张笺贴,在小肥爪中揉啊揉。
凤知微要拿回来,顾少爷已经助纣为虐的帮他家顾知晓开始拿那几张笺贴叠纸玩,两只笔猴不甘寂寞,一边抓一角的一拉,“嚓”一声,好好的笺贴一撕两半。
凤知微柳眉倒竖,准备把那几只抓过来揍屁股,宗宸打圆场,“没事,也就是个附言,不重要的东西。”
“孩子不能惯。”凤知微叹口气,苦口婆心教育她家死心眼的顾小呆,“女孩子惯坏了,长大以后会很麻烦。”
这个万事不在心的人,为什么就比她还会惯孩子呢?
“不要学你。”顾小呆专心的给他家顾知晓叠纸,头也不抬,“知晓要快乐。”
顾知晓感动的扑过去,用不多的几颗糯米细牙啃他的手指,被她爹嫌弃的推开。
凤知微垂下眼,微微抿了抿唇。
他是在说,不希望顾知晓像她这样,一生被拘束被背负,做不得自己吗?
这实心的玉雕啊,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得如此清楚,又如此语气清淡着,用他的方式来疼怜。
那边顾知晓格格笑起来,顾小呆的叠纸叠好了。
叠得很简单,细长的叶子形状,凤知微怔了怔,认出那是她曾经教顾少爷做过的叶笛。
草原上很少树,顾少爷已经很久没有吹到过他的叶笛,念念不忘,连折纸也折了一个。
顾知晓啊啊的去要,顾少爷却让开她,怔怔凝视着手中的纸叶笛。
一瞬间想到陇西暨阳府那夜,她在他身侧,翻飞着叶子的手指柔软,眼眸里有欲流的星光。
又或是在他真正懂得什么叫死别的那几天,他在屋顶上淋着雨,吹那叶笛吹到唇角绽血。
那冰凉而微咸的感觉,或许就是人生百味里,那种叫做苦的况味。
也许他更喜欢以往那些永恒的平静,但是现在,他愿意去懂那些。
懂得什么叫苦,就会懂得什么叫苦后的欢喜。
将那纸叶笛攥在掌心良久,他起身,找了个盒子,将它小心的装了进去。
顾知晓懵懂的坐在地毡上,不明白为什么她爹为她叠了个玩具,却最终不肯给她,这么宝贝的收起来。
明白的那个人,沉默的抱起她,将脸贴在她细瓷般的小脸上,她的面容亦如这春花娇嫩,而心,却已在流水般的时光里,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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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不能言的情感在流水般的时光里走向苍老,有些欲待爆发的事端在流水般的时光里走向成熟。
入夜的边界小镇。
往北走是草原,往南走是内陆,明天,在这个名叫回尧的小镇上,前来迎接梅朵的迎亲队伍,将和草原王庭的送嫁队伍交接,德州马场的场主,将带回他的续弦。
赫连铮派出了最亲信的青鸟部下护卫送嫁,黄金狮子部直属王庭,多年来受梅朵威压,为了避免生出事端,不仅护卫选了梅朵不熟悉的王军,连梅朵身边侍候的女奴都一个没带来。
庞大的送嫁队伍包了小镇上所有客栈,将梅朵那间屋子团团守护在正中,院子里轮班值卫,灯火通明,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轮班看守,梅朵就算想死,都没机会,更不要说和别人说一句话。
凤知微说过了,对梅朵的一切待遇都尊荣如故,但绝不允许她出任何事,也不许任何人和她搭话,违者自己提头来见。
草原王军自近期的一连串事件后,再不敢对中原女子有任何轻视,对于这位令行禁止心思深沉的大妃,无人敢于违拗她的命令。
梅朵坐在屋子里,呆呆对着灯火,眼泡红肿如桃,一路上哭闹了三天,撒泼,收买,求告,装病试图逃跑,什么办法都使过了,所有的办法都无功而返,四面人群如铁,沉默似巍巍高山,她往哪个方向钻,都撞上不可飞越的墙。
过了明天,一切就尘埃落定,德州距离王庭路途迢迢,她想要回来会很难,而成为他人妻子的她,也必然无颜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