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信伯府内,一家人用完了午膳,赵氏陪着戚明松认了一下府里的路,随后便服侍他歇息了。
从前战事一日未平定戚明松便一日不得安枕,半年下来早已疲惫到了极点。他身上添了不少新伤,有的疤痕还结着痂,赵氏替他换了身衣服,再不忍心看那千疮百孔的身体。
“怎么哭了?”戚明松听到身后微不可闻的低泣,回头看了她一眼,妇人眼角挂着泪痕,楚楚动人。
半年不见,他还发现赵氏眼角多了些细纹。她终究也不复年轻时,那时少女倔强的目光仍在他记忆中徘徊不去。
他是敬着赵氏,最深挚爱却早已许给了亡妻,想想这些年赵氏暗里受过不少委屈,他心中亦有愧。
“好了,没事的,我这不是活着回来了。”戚明松笨拙地揽住赵氏的肩膀,另一只手替她拂去泪水,可赵氏非但没止住哭泣,眼泪落更汹涌了。
在战场上骁勇无畏的将军回到后宅对着女人只能束手无策。
戚明松倒了杯水给她,“喝点水吧,我先躺下了。”
“谢谢将军。”赵氏没接下他递来的热水,而是张开手搂住了他,将侧脸埋在男人坚实的胸膛上。
戚明松歇下了,等他养足精神彻底缓过劲来已经是次日寅时与卯时交替时。
他睁开眼睛就看见赵氏从柜子里取出崭新的官服,从前他穿的是武将的官服,如今调为兵部侍郎,该换文官服制了。
赵氏服侍他洗漱完毕,一边替他披上官服,一边柔声问道:“将军今日早朝后还要去兵部吗?”
戚明松摆摆手说:“不用,陛下圣恩浩荡许我休沐三日,这几日我就在府里陪着你们。”
赵氏欣然道:“那妾身在府里等将军回来。”
戚明松拍了下她的肩膀,接过她手里的乌纱帽,自己戴在头上。“别等着,战事刚刚平定,朝堂上事情多,朝会指不定开到什么时辰,你昨夜就没睡几个时辰,一会儿好好休息。”
从前数十年戚明松总是在不在家,夫妾聚少离多,赵氏鲜少听到这样关切之言,眼眶一热,眼睛又红了。
戚明松实在遭不住女人的眼泪,拿上不怎么顺手的笏板便出了门口,离开数尺远才回头朝她挥挥手:“你好好休息,我下了朝就回来。”
赵氏别过头去抹了下眼泪,她知道将军不喜欢看她哭,只是人感情到了总是控制不住泪水。
想想她真不该哭泣,将军如今从武将调为文官,终于不用一年到头守在边关了,她也可以日日与夫君相伴,应该高兴才是。
等她缓过情绪再回头,戚明松的背影都不见了。
…
戚明松回京三日,只剩最后一日清闲,明天他就该去兵部应卯上任了。
他原想着今日带一家人去戏楼听个戏吃个茶,不料晌午刚过,刘叔进来禀报,说太子殿下来了。
戚明松闻言一怔,反应了一下才回头对赵氏说:“你们先回后宅,我在前厅接待太子殿下,一会儿完事了咱们再出门。”
赵氏依言带着三个姑娘回后宅等着。
戚铃兰心底隐隐有些担忧,父亲刚刚回京三日,和太子应当还没多少交情,这人好端端上门做什么?
除非是皇帝有旨,否则怎么看都像是不安好心。
眼下父亲战贡显赫得陛下器重,正是众人眼中的香饽饽,五皇子一方已经试探过了,保不齐陆之珩也存了心思想拉人上东宫的贼船。
可她自己胡思乱想也无用,在前朝为官的是她父亲,若是父亲铁了心要上船,她总不能把船票抢过来给他撕了,告诉他这狗东西是个白眼狼,登上皇位便翻脸不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