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啐了一口,边收拾边骂:“少爷身子贫贱命,吃了这顿都不知道有没有下顿了,还挑三拣四的。”
苏岑欲哭无泪,其实少爷他也没有那么尊贵,也还是可以勉强吃一吃的……
好在直到那人走了也没发现少了一部分,苏岑把碎瓷片握在掌心,确认周遭没人了才小心露出一个角来。
月至中天,白晃晃亮的吓人,胡四从路旁小树林里提着裤子出来,不情不愿地挪到马车旁坐下。
如今已然入冬,半夜里寒霜落下冷的直哆嗦,不远处还有几个人围着篝火值夜,偏偏他得守着车里这位爷,连根小火苗都分不着。
胡四刚要靠着车轱辘打个盹,隐约间却听见几声轻扣从车里传出来。声音不大,也就靠在车上能听见,但偏偏除了这辆马车,他别无依靠。
胡四不轻不重地骂了一声,那声音顿时停了下来,等他刚翻个身,那敲击声又适时的响了起来。
这声音时缓时促,像极了有意无意的勾引,硬生生给胡四敲出了几分情致来。再一想,这车上绑着的可是位富家少爷,那细皮嫩肉的比自己家婆娘还娇嫩,如今这人手不能动口不能言地绑在车上,夜黑风高反正也没人看见,闲着也是闲着,活动活动还能暖暖身子。
胡四一脸淫|笑着搓搓手,撸起袖子翻身上车,刚撩开帐门还没看清车内情形,就觉得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上了自己脖子,只见黑暗里一双眼睛笑语盈盈看着他,道:“脱衣服。”
不几时马车上下来一人,佝偻着背往小树林走。
篝火旁几个人笑着打趣:“胡四这又是去哪儿啊?”
胡四闷声闷气地回道:“撒尿。”
几个人登时笑起来,只道:“胡四你这不行啊,刚不是才去过吗?难怪你家婆娘天天往隔壁铁匠铺子里跑……”
胡四没搭理,埋头进了树林,由着几个人笑得前仰后合。
半晌后一人才道:“你们觉没觉得胡四好像瘦了?”
几个人嘴角弧度慢慢僵硬,又一人小声道:“好像也矮了些。”
几个人面面相觑一番,手忙脚乱爬起来去检查马车。
一撩帐门,正对上被扒的精光、五花大绑着泪流满面的胡四。
苏岑恨死这白惨惨的月光了。
什么“举杯邀明月”,什么“床前明月光”,那人肯定没在明月光下被人追杀过,人还没动,影子先行,一点风吹草动都无处遁形。
苏岑躲在一处灌木后头气喘吁吁,看着远处火光映着人头攒动,暗暗盘算,走了一天如今应该已经进了滁州地界,这群人不敢走官道,应该会绕开滁州城,滁州西南有琅玡山,所以他们走的应该是滁州城北的小路,他一路往南去,应该就能到滁州城。
当然前提是先想个法子摆脱这些人。
他要是有曲伶儿那一身本事飞身上树也行,不过转头一想曲伶儿估计也是中了暗门的调虎离山之计了,如今自己都不一定能脱出身来。
只能靠自己。
苏岑小心翼翼猫着腰往后撤,冷不丁被一块石头绊了一跤,脚踝一扭,人仰马翻摔倒在地。
远处的人听见动静立马往这边围过来。
苏岑甚至没来得及检查一下伤势,拖着一条不能打弯的腿爬起来便跑。这一路上荆棘丛生,一身衣裳不几时就被划得褴褛不堪,有些甚至伤及皮肉。
眼看着身后的人追了上来,苏岑心底越来越凉,恍惚间却听见不远处有人打马而来,咬着牙再跑几步已然能看见路上火光闪映。
来不及多想,苏岑连滚带爬冲出树林,险些被奔腾而至的骏马撞翻在地。
一声马嘶长鸣划破长夜。
而何骁带人也已从树林里蹿出,指挥下人道:“把人拿下。”
寒光毕露。
苏岑甚至没看清马上是谁,只顾着踉跄后退,没退两步却结结实实撞到了什么东西上。
还未回头,一股清冷的檀香先至。
下一瞬只觉得有什么夺眶而出。
月光下那袭身影将他轻轻圈外怀里,披风猎猎,右手微抬,浓酒般醇厚的嗓音晕开在夜色里。
“除了主犯,其余人等,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