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曳,什么意思?”方莫右手按住腰间的刀柄,退了一步,拉开了空间。
叫季曳的高个子并未搭话,他背负了一柄长柄样的武器,黑布缠得严严实实,从外形上看像一柄大刀,他看方莫的眼神透着毫不掩饰的轻蔑(黄石暗喜方莫也有今天)。
“姓方的,交出你腰间的那把灵刀”,那个矮胖子率先耐不住性子,他一把扯下面纱,好似这样出气才顺畅。黄石瞥见他镶钉的皮带里插着一把佩剑,黑鞘黑柄,剑镡处未嵌灵石,也没有涡旋的符画。
“陆开山,这把灵刀是我出任务捡得,与你何干?”
“你娘的”,矮胖子陆开山说着就要拔剑,却被季曳伸手拦了下来。
“黑衣夜卫的灵器是拿人头功来换的,方莫,你身上挂了几颗人头功呀?”
“说得对,人头功换灵器”,人群中有人附和。
“他一颗也没有。”
“跑腿的比卖命的挣的灵石多,真他娘的!”
……
方莫陷入人群的声讨声中,但他凛然无惧,刀子嘴始终勾着冷笑。这事与黄石无关,他在人群中间却颇感不自在。
“诸位!”方莫目光环过人群,“那日我出任务可是跟着城主的,我捡这把灵刀,城主也是知晓的,合不合规矩,诸位自可去问城主。”
人群哑然,皆被方莫一句话捏住了脖子。
方莫冷笑着迈开步子,他在经过陆开山时站住了脚,“陆开山,黑衣夜卫严禁私斗,你五颗人头功可别一笔勾销了!”
“呔!你敢吓唬老子!”陆开山“铮”得一声拔出腰间佩剑,金芒罩着手臂流泻到剑尖,正当他扑身动手之际,季曳一把搂住他肩头。
方莫挤开人群大步向前,黄石讪讪跟上。
本该上演的好戏半道中废,人群怏怏散场。
季曳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方莫!你的刀可得拿好了,犯城的敌匪惧怕鸮子,但会喜欢一只有爪的乌鸦,哈哈哈哈……”
走进下二楼的木梯时,方莫脸色阴沉得可怕,“你若能拖住那个姓陆的,我能与季曳五五开,你信不?”
黄石被这个问题问愣了,他既没见过两人出手,更不明白为何方莫将自己归入跟他一伙的。
“都有灵器,谁还怕谁不成”,他并未等待黄石的回答,自问自答了……
下到二楼,折身又是一楼的楼梯口,方莫并未再下楼梯,他沿着木廊前行,廊道上挤满了收队的黑甲兵士,他们结对成群,谈笑甚欢,与三楼的气氛迥然相辙,拿枪一侧的腋下夹着一面盾牌,空出一只手正好搭在另一人的肩头上,有人将长枪当拐杖边杵边走,有人怀里抱了两面盾,合手还抓着两杆黑铁枪,好让同伴空出手来提两坛酒,更有甚者将酒坛塞入肚皮的锁甲下,看上去像身怀六甲……
方莫的出现让这支松散的队伍惊恐万分,他们慌乱地整甲列队,枪盾锵锵撞响,头盔在地上乱滚,砸碎的酒坛溢出一股酒香味……少顷,一众黑甲兵持盾立枪,分站在木廊的两侧,方莫昂着头,一手按着腰间的剑柄,迈步前进,黑甲兵在方莫走近时单膝跪地,额头垂靠在握枪的右手上。
“拜见大人”,“拜见大人”,“拜见大人”……
见礼声第次响起,崇敬与讨好扫去了方莫此前所受的奚落与讽刺,他阴霾渐去,嘴角慢慢勾起笑意。
一滩酒渍与碎瓦横在木廊中间,方莫本可绕边迈过,他却有意驻足,一个黑甲兵士赶急趴了上去,用身体盖住那滩污渍,方莫踩着兵士的背甲继续前行,黄石则从那人的脚跟处跨了过去,他在这一连串的拜见声中并未获得一丝得意与自喜,反倒比在三楼更不自在了。
“身为灵者,就得习惯凡人的尊崇,就算你不愿意,敬畏与恐惧也会像洪水一样奔你而来。”
这句话黄石更接不下,他暗自庆幸这段廊道终于走完了,换作小康,定会在方莫身后做一个鬼脸吧!
喧哗打笑声从一楼的楼道口传上来。
方莫皱了皱眉,他拐进右手方的走廊,前行一段,纵身跳上支楞过来的屋檐,再沿着隆起的屋脊疾速奔跑,黄石紧跟在后。
月芽星斗的淡淡光华洒落在高低不一的房顶上。城主府的正面更像一丛同根异枝的蘑菇团,无数黑影在蘑菇顶上飞跳,黑衣夜卫跃下城楼,穿过府门前方巨大的灰石广场,最后没入漆黑的旮角中……
“黄石兄弟,看不出来,你还行嘛!”方莫在纵贯南北的主城道上奔行,他侧身扬了扬腰间的鸟吞灵刀,不服道,“我可是带了灵刀的,好几百斤重哩。”
黄石处在方莫身侧,有意落后两个身位,实则,他可以更快,即使拿着千斤重的百折枪,他自信也不会落后太多。
沿道两侧的商铺客栈已经关门歇业,门缝中透出昏黄的灯光和拨弄算珠的噼嘙声,间或有几声欢笑回荡在空寂的城道中。
“狗娘养的,老子守夜,让这些凡人挣钱”,方莫大为不爽,“依我看,大丰城的灵者都改叫‘看门狗’算了。”
语毕,深巷传来两声犬吠,遥相回应。
“嘿……我呸!”
……
再向前,方莫慢下了步子,目的地似乎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