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诗句,大声读出来便会感到音韵铿锵,有一种内在的节拍,自然是很好的歌词。而“屈膝衔杯赴节”,活脱脱就是那只鎏金银壶上舞马的姿态。
张说的舞马诗不单单只有这六首,综观他所有的舞马诗,其中多的是“圣君”、“神马”、“天庭”、“献寿无疆”一类的辞句,极尽颂扬歌拜之能事。虽然有些夸张,却有许多精到的描写,我们从中倒可以窥见一些舞马的绝技。
“连骞势出鱼龙变,躞蹀骄生鸟兽行。”舞马鱼贯入场,小步频迈,步态轻巧;“腕足齐行拜两膝,繁骄不进踏千蹄……更有衔杯终宴曲,垂头掉尾醉如泥。”腕足齐行,两膝作跪拜状,和着乐曲踏蹄行进,当曲终之时口衔酒杯,垂头掉尾仿佛酣醉一般。
这些生动的诗句表明,当时的舞马调训得法,舞技十分高超。
唐人有一篇《舞马赋》,不知作者何人,对舞马的风姿描写得极为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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蹀躞翩跹舞马行(2)
……或进寸而退尺,时左之而右之……知执辔之有节,乃蹀足而争先。随曲变而貌无停趣,因矜顾而态有遗妍。既习之于规矩,或奉之以周旋。迫而观焉,若桃花动而顺吹;远而察之,类电影倏而横天……
舞马的妙态,其实只好意会,而唐人留下的这一段文字让我们的想像无限接近了那幅美景。
相比之下,天宝十年进士、秘书省校书郎钱起的舞马赋则要逊色得多。在那篇《千秋节勤政楼下观舞马赋》中,钱起辞藻华丽,通篇多是谄媚颂扬之辞,也许在当时这篇赋文曾得到许多嘉许,或者被广泛传诵,但今天读来却令人厌倦。
两相比较,还是那一篇无名氏所作的舞马赋耐读得多。这其中的差别,实在值得作文者深思。
2
关于这些舞姿优雅、驯顺温良的舞马的下落,在《明皇杂录》中有些交待。
安史之乱中,唐玄宗仓皇逃离长安,避入蜀中,养在宫苑里的那些舞马大多散落到民间。安禄山早年曾在皇宫里见识过这些舞马的舞姿,便派人将剩下的几十匹舞马聚拢起来,送回范阳。
安禄山死后,这部分舞马又辗转落入田承嗣的手中,结局十分悲惨。
田承嗣为安禄山的部将,性情凶诡,不习礼义。先后追随安禄山、安庆绪父子和史思明、史朝义父子,归附朝廷之后又再次反叛,为人残暴奸诈。
田承嗣得到这些舞马之后,不知道它们的来历,只把它们当成普通的战马来使用。
北宋有一天军中演奏乐曲,那些舞马一听见熟悉的乐音,立刻像从前一样踏乐而舞。养马的兵士们大惊,以为它们中了邪魔,挥舞棍棒上前去一阵乱打。
可怜的舞马以为主人嫌它们跳得不好,棍棒之下反而跳得更卖力气。兵士们害怕了,赶快跑去报告田承嗣。
田承嗣自己也没见过舞马,以为这是妖异之象,就下令狠狠地打它们。舞马被打得愈痛,便舞得愈加整齐规矩,愈招来狠辣的毒打。可叹这些优雅乖巧的舞马无法揣测暴徒们的心思,不敢停歇下来,最后都被活活打死了。
与皇家舞马相对应的,还有一种朴素而欢快的民间马舞。
马舞通常由三人表演,一人在前扮马头,双足为马的两条前腿;另一人在后扮马身,双足为马的两条后腿。还有一人骑在马背上,持缰舞鞭,扮演骑马者。
这种流行于西域的马舞在今天的秧歌中还能看到一些踪影,只是现代秧歌将其简化,仅由一人来扮演,骑的是纸糊的黑驴子,而且只有两条驴腿。
与马舞相近的还有大型的狮子舞,《旧唐书·音乐志》中载:
《太平乐》,亦谓之五方师子舞。师子鸷兽,出于西南夷天竺、师子等国。缀毛为之,人居其中,像其俯仰驯狎之容。二人持绳秉拂,为习弄之状。五师子各立其方色。百四十人歌《太平乐》,舞以足,持绳者服饰作昆仑象。
“五师子各立其方色”,是指东、西、南、北、中五个方向各立一只狮子,依照五行所对应的颜色,五只狮子的毛色也不相同,东方为青色,西方为白色,南方为红色,北方为黑色,中央为黄色。
在当时,五行的颜色马虎不得,特别是皇帝专用的黄色。诗人王维在做太乐丞时,就因为舞黄狮子出了事,被贬出京城。
《乐府杂录·龟兹部》中提到另一种狮子舞,“……高丈余,各衣五色。每狮子有十二人,戴红抹额,衣画衣,执红拂子,谓之狮子郎。”
一只狮子一丈多高,由十二人来舞,真不知道这种狮子是怎么舞的。
吐鲁番阿斯塔那墓中就有唐代狮子舞泥俑出土。从泥俑来看,当时的狮子舞与现代狮子舞基本相同,由人模拟威猛的雄狮,前面一人举狮头,后面一人为狮身狮尾,二人身上披覆着狮皮状的斗篷。
西凉伎,假面胡人假狮子。
刻木为头丝作尾,金镀眼睛银贴齿。
奋迅毛衣摆双耳,如从流沙来万里。
蹀躞翩跹舞马行(3)
紫髯深目两胡儿,鼓舞跳梁前致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