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是公主,就算太后殁了,殿下也是。”
靳玄嘉禾没忍住呜咽,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终是崩溃哭出来。她紧紧抓着许宴知的衣袖,“之前本宫就听闻西郦要来议和,宫中上下皆言本宫是要嫁到西郦去的,本宫害怕极了,那时母后也心疼本宫,可本宫知道,母后虽然心疼但仍会让本宫嫁到西郦去。”
“本宫真的好害怕,可是本宫不能告诉皇兄,不能告诉母后本宫不想嫁到西郦去。因为本宫知道身为一国公主,这是本宫的使命,本宫自生下来就注定了要为家国牺牲。可是……可是本宫真的害怕。”
“本宫曾经听说过,那些和亲的公主要么余生不得返回故土,要么以棺椁回来。本宫真的害怕自己会在西郦待一辈子,不被人重视,肆意凌辱。”
“后来本宫听说,你改了旧制,本宫不用去和亲了,本宫一直想好好谢谢你,可你总在忙,本宫不能扰你办公。再后来,母后……母后就去了……”
“人人都说,本宫该长大了,可是本宫真的好害怕。”
许宴知静静听着靳玄嘉禾的哭诉,也恍然意识到,靳玄嘉禾不过刚及笄的年纪,正是天真散漫、活泼好动的时候却被人告知要远赴西郦和亲,要离开自己的故土和熟悉的亲人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嫁为人妇。她自然会害怕却强撑着担上公主的大义,生吞下害怕和不安,自己承受委屈和痛苦。
好不容易有了不必和亲的好消息,之后太后又殁了,靳玄嘉禾便没了母后,她甚至不明白为何自己的母后会突然走了。宫中一向踩高捧低,靳玄礼忙于处理太后党羽自是无暇顾及靳玄嘉禾,再加上太后和靳玄礼的关系不佳宫中人尽皆知,这便让宫中不长眼的人以为太后一死连带着靳玄嘉禾这公主怕是当不长了,一时间风言风语、刻薄相待向这个不过十六岁的孩子袭来。
最是需要排解之时身边却无一人,一个年岁十六的姑娘硬撑下忽视、议论、丧母、逼自己懂大义远赴西郦,害怕都不能言说,这是何等的委屈。
许宴知没忍住伸手去安慰,却又碍于身份有别只是将手轻搭在靳玄嘉禾的肩上拍了拍,她轻声说:“殿下已经做的很好了。”
靳玄嘉禾似是憋了许久,因人人让她长大便不敢轻易落泪。
她哭了许久,许宴知一直无言陪着。
终于,许宴知感受到衣袖一松,是靳玄嘉禾慢慢松了手,她闷闷的说:“本宫,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臣知道,殿下近日辛苦了。”
辛苦了,仅仅三个字又让靳玄嘉禾喉中一声呜咽,鼻尖发酸,心头委屈再次浮出,但她忍住了。
原也是有人明白她的。
她擦擦眼泪,朝许宴知笑了笑,“你何时启程溱州?”
“明日。”
“本宫能去送你吗?”靳玄嘉禾说时抬眸,眼底湿气氤氲还未闲散,有些期盼还有些小心翼翼。
许宴知笑了笑,“殿下若想,无人敢拦。”
靳玄嘉禾是公主,就算太后殁了她依旧是沅朝的公主。
靳玄嘉禾见她答应,当即露了笑颜,“那好,明日本宫去送你。”
“本宫带着政儿去,皇兄不会不答应。”
靳玄嘉禾哭过后状态好了许多,眉眼的阴郁已舒展,重新散发出来的是明媚和骄傲,正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在经历过外界挤压后仍明艳开放,她不是内里枯萎而是正向阳盛开的花。
许宴知轻一笑,“殿下,臣也该出宫了。”
靳玄嘉禾笑言:“西颜,送送许大人。”
“是,公主殿下。”
之后许宴知跟着西颜出来,她平淡一问:“你在殿下身边伺候着,若听得宫人胡言乱语直接交由内务司处理即可。”
“太后殁了对殿下局势并非就坏,圣上一向宠着殿下,之前碍于太后不好直接同殿下亲近,如今没了太后,圣上想与自己的妹妹亲近些还有何阻碍?”
“你与殿下等等便是,圣上忙过政务,自会来安慰。”
西颜愣了愣,眼眶一红,再次跪在地上,郑重叩首,“奴婢谢许大人为公主殿下思虑。”
雨已经停了,伞被拿在手里。
许宴知没碰她,微弯了腰将伞递出去,“起来。”
西颜望着递到面前的伞,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搭上去,扶着伞起身。